徐凯辗转着手指夹着的香烟,若有所思道,“洛佩斯若是从中摆一道,我们做的梗就不会被瞧出破绽。”旋即抬眼看着林珺,眸光流转,“只是难为你了。”

林珺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她幽幽的目光明显蓄了探求,面对他始终如一的淡定,她的自信越发成正比的流失,恰如轻柔的河水对河沙不露声色的侵蚀,待后来连时光都不能挽留之际,他们能否还如这般谈笑风生。即便这样的谈笑掺了虚意逢迎。她不能追问徐凯对她的情感到底有几分,可她却是分外清楚她自己的内心对他承载了多么的渴望,如果,只是如果,他终有一日对她坦言这过程只是逢场作戏,她甚至都不能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哀伤。

曾经,在过去的岁月里一直以为她是爱着徐俊的,但自从在徐凯身上有了患得患失的失落之后,她才清醒什么是真正的爱一个人,她不能失去他。她不止一次的艰难的想,他与她的心意是同步的吗?她犹然记得高中时,有人拿课本和同步习册比喻一段美好的感情,课本高飞远举,习册亦步亦趋,从未离心,却是先后主次分明。前者是以星空特有的磅礴吸引着后者,而后者以仰望的姿态验证着他们的亲密度。她迷惑的正是她是跑题了吗?

徐凯缓步走过来,杵在她跟前,俯视着她的面容,说,“自小至大,没有人正视过我的感受,孤零零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管是走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被抛弃的感觉。有一段日子,我从垃圾桶里捡了一只浑身溃烂的小狗,你或许会以为我是善心大发。你不能明白的是,我在那只小狗身上找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们都是被抛弃在圈子之外的可怜虫,没有人在乎的可怜虫。所以我收养了它,直到它死去。”

林珺能看到他目中积郁的悲恸,几欲化泪,她懂,她怎能不懂,她不一样是寄人篱下吗?从小就学会了鉴貌辨色,林姨高兴她也跟着高兴,林姨一日郁郁,她也是要压抑着少儿的活泼。林姨就是她情绪的风向标,她小心翼翼着讨巧,不敢露出丁点儿属于她自己的情绪。那些年那些事有多抑遏,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珺抱住他,哽咽道,“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和你何尝不是同病相怜?我们都是被排斥在圈子之外的可怜虫,孤独的只有影子不离不弃。可是,你可知道,如今的我却是更孤独,我怕,我怕——”她泣不成声再也难以叙说了下去,一双单薄的膀子偎在他怀里抖瑟不停。徐凯紧紧搂住她,“你不用怕,我不会离开你。这世界上,只有你懂我,珺珺,我们不会分开的。上帝让我们相遇相识相爱,本身就是对我们的眷顾,我爱你,我早就知道。”

夜风猎猎,时不时呼打着窗子,透过卷起的窗帘,入目的是无边的沉沉夜色。夜色是最好的遮羞布,人世间的肮脏之举都心照不宣的掩映在夜色下进行,两人的喘息、轻呻渐剧,直至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缠|绵过后,徐凯斜倚在床背,神思忧虑着吸烟,他瞥过伏在他腹上的林珺,问,“你义父他到底是有手段的,洛佩斯即便再自负,终究是没有逃出他的手心。”

“你呢,不同样是自负的不可一世?男人,其实追根究底,无外乎就是自以为是。义父是这样,岳添也是这样,你依仗年轻,同样不能摆脱骨子里的轻狂。”林珺懒洋洋的在他腹上徒手画圈,一副看透世事的不以为然。

徐凯不置可否的一笑,“若是中规中矩的,你还会看我一眼吗?说准了,你也是不折不扣的有一手小算盘。”他终究是有心事的,只两语反讽之后,又言归正传,“洛佩斯那里,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坑坑洼洼吧?”

“没有。我怎么能一五一十说的详实呢?义父其实早前是藏了心思的,他不偏不倚正赶了点儿要我故意听到,水到渠成的让我甘心情愿折进去。如何不能说他是处心积虑已久?往实处说,他是拿捏准了我对你的情谊,让我授柄于他。”林珺说的时候,有些心灰意冷,那些所谓的亲情,于名利场上,却也只是被利用的由头,不容拒绝的由头。

“洛佩斯与他虽然没有正面接触,但以你义父的心机,要导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那是易如反掌。更何况他有绰绰有余的时间来钓鱼上钩,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自己临到最后反倒是成了上钩的鱼儿。”他吐出漂亮的烟圈,探出手指划过林珺线条优美的背部,“你钓鱼的功夫甚过你义父,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这不是有赖于你这个师傅教的好吗?”林珺懒洋洋的仰起脸,一双美目在灯光的晕照下,凸显勾人心魄的迷离,她画圈的指尖慢慢上移,挠的徐凯一阵难耐心痒,他反手扣住她不安分的手,问她,“你当真舍得你义父?”

他问的认真,林珺读得懂他眼神深处的忧心。这档口,由不得一己私心,稍有差池,徐凯只怕是灰飞烟灭,她目光淡然,一字一顿道,“我当真舍不得你。”

徐凯的手微不可察的松了松,他将烟头丢弃在烟缸里,面色严谨。林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只是心底却是难掩忐忑,他始终是没有如她这般的完全信赖,她的一心依附,他可是真正有所悟?

“放心吧,你义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无论怎样,回去之后,还是要仰仗他多多周旋,毕竟,他那个位置足够让人高山仰止。”徐凯似乎是在给她一个承诺,他不知道的是,林珺其实并不在意陈其宾的后事,恳切的说,她隐隐的更希望就此断送掉他的毕生,她虽口称他为义父,但就这些年来,林如玉口风中有丝丝缕缕的透露出她的身世。私生子固然被人不耻,可若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如何会毁掉女儿的清白身来玉成他所谓的事业。

他是在毁掉他唯一残存的那点儿亲情,他不知道,他被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