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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活下来的人, 只要能活着,只要有一口气,郭嘉就决不想再死。

便死,那口气也不会咽的太痛快, 只要一口气还能喘上来, 就仍要活, 决不肯死。

对门子的小寡妇他连看都没有多看过一眼, 至于钻高梁林子,那件事儿郭嘉当然可以解释, 但他转念一想, 不对,我凭啥要跟小夏晚解释?

气的恨不能跳起来翻几个空心跟头, 郭嘉抑着想要骂脏话的怒火,心说谁说生死是忠义, 谁说青山埋忠骨, 马革裹尸还, 曾经再怎么轰轰烈烈, 死后化成一堆黑骨, 照样阻不住一个泼皮无赖在你的坟头撒尿。

坟头的黄篙?

他还好好儿在这儿活着, 在面前小姑娘的眼里,他已经是坟头一抹黄篙了。

这小夏晚要只是装乖,也不过可爱而已, 只要露出凶相来, 一点细腰儿, 小胸脯鼓的挺挺,白底红花儿的小袄子衬着张圆润润的鹅蛋脸儿,再那双眸子一斜,两眸的凶戾,气的郭嘉恨不能一把压在案台上,照着她的屁股狠狠抽上两巴掌。

有个从过军的爹,家里大多数长工也是郭万担原来手下的士兵,郭嘉虽说天生一幅秀致容貌,内囊是个粗鲁兵痞。

照他此刻的气,恨不能一把就将她推翻在这黑油木的桌案上,欺的她连娘都不认识。

可到底她再露凶相,也不过个比他妹妹还小的小姑娘。

郭嘉暂且忍了恨不能吃了这小姑娘的心,转身便往外走。

要真一进门就把丈夫给气死,虽说从此可以明正言顺守寡,但似乎也不像话。夏晚还想多说一句来着,见郭嘉忽而拨腿便走,也跟着追了出去。

不生病的郭嘉,和正常人没两样儿,他疾疾走到位于大院东侧,东耳房旁的后院儿门上,月光下望着夏晚看了半晌,忽而一个后空翻,直接就翻上了墙。

夏晚叫这人突如其来的跟头吓到差点栽倒在地上,心说娘哎,他不会还是小时候的性子,为了想要吓唬我,准备倒立着来学会狼叫吧?

一念未完,郭嘉再一个后空翻翻过院子,就那么走了,留下夏晚茫然的站在院子里。

*

月挂中天,繁星如点。

郭嘉一路疾行,沿着月光走到黄河边旷山的一座瓜棚处。

一把推开瓜房的门,一股单身男子们常年不洗澡而闷成的腥臭气息迎面扑来。

这里面只住着两个长工,阿单和阿跌。见自家少爷急吼吼的冲进来,俩人直接就从床上翻了起来,穿衣穿鞋不过一息的功夫,直挺挺立在床前,两手并拢的站着。

郭嘉开门见山问长工阿单:“关西大营什么情况?”

阿单道:“昨夜呼延神助才从长安回来,据说要重新开蚩尤祠,祭祀兵主。”

“我操他呼延神助的大爷……”眉清目秀,面庞白净的大少爷双手负着,薄唇微掀,玉面冷冷,从容不迫往外吐着脏字儿:“你可打问过,他准备怎么祭?”

阿单道:“大约还是拉夏晚姑娘,哦,咱家少奶奶献祭,毕竟国师算过的,说咱们少奶奶是兵主未过门的妻子女魃,把她祭过去,蚩尤就会再度出山。”

“操他大爷的……”

小夏晚那般的容貌身段儿,虽说整天只是个小挎篮儿,却在水乡镇上做生意做的风生水气,等闲不该嫁他个将死之人的。

既呼延神助又想拿她作祭,那她急急慌慌嫁进来冲喜就可以解释了。

她是看如今战局吃紧,也怕自己又要被拉去献祭,为了避免再被封入石棺蒙死的命运,才嫁进他们老郭家,妄图躲避献祭的。

*

要说如今的战局,就还得从朝局说起。

如今朝分南北,以甘州为界,南属于新朝大魏,而甘州以北的地区,则属于北朝大齐。

金城郡依障黄河天险,如今还在大魏治下,但若金城失,流泄千里,只怕整个关山以北,关外平原都要失。

北齐骑兵迅猛,这些年步步逼近,眼看就要夺取大魏在塞上最大的城市,金城郡。

前些年,关西战事由晋王李燕贞执掌,每当北齐人进攻激烈,无法抵挡时,李燕贞就会向天召上古兵主蚩尤前来助战。

蚩尤是黄帝时候的一代战神,传言其三头六臂,铜头铁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炎黄二帝联合起来都打不赢他,最后是黄帝召天神助力,才能将其降伏。

且不论那是不是真的兵主蚩尤,总之,只要李燕贞向北燃起烽烟,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有一位戴着鬼头青面具,穿着一身明光铠甲,手提千斤巨斧的将军从不经意间杀出,扭转战局。

半年前晋王李燕贞因故被召回了长安,呼延神助接管了整个关西兵事,任总提督。有一回北齐兵来犯凶猛,他也照猫画虎,学着李燕贞一样向北燃起烽烟,便静待兵主蚩尤前来,结果当然是闹了个笑话。

兵主蚩尤非但没有前来,北边还杀出一支埋伏军来,杀的呼延神助措手不及,大败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