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低头急步前行,村民寻常的招呼,他也是强笑着应了一声,就快步离开。

“做了逃兵了!”

心里,翻来覆去闪现这个想法,无数次想转头回家,停下的脚步,却依旧往金权饭店的牌桌走去。

太累了!

做饭时,就觉得倦得厉害,好在儿子懂事,抢着刷了锅,否则那油腻腻的剩碗剩锅,刷起来多麻烦!

自己也没想偷懒啊,还下定了决心洗衣服,哪怕被别人看到笑话自己,都要去洗!

让儿子站一边,自己在那不是洗了好几件了么?

晾衣绳上都挂满了,虽说晒干了,多晒一天怎么了?非得今天把衣服洗完?那衣服都是冬、春天的厚衣服,搓不几下,皮都搓得疼,泡都起来了!

一堆B活,非得今天做完!

金权电话都打过来了!都是村里的“体面人”,不去人家还不生气了?那不也是人际交往么?

我又不是不洗,明个洗不行么?

一个小孩,没完没了了,洗完衣服还想擦洗什么家具、把院里草拔拔!

家具上落点灰怎么了!

又不是城里人,哪来那么多穷讲究?!

院里长草怎么了?

拔得完么!

一个又一个的理由,从心里疯狂涌出,眼前,仿佛出现自己义正言辞地、拿这些话训斥林牧的场景。

可是,这些“正大光明”理由,林父没有在林牧面前说一句,只是如同一个逃兵一样,把林牧支开,灰溜溜地逃走了……

这让他分外难受,也分外纠结痛苦。

成佛成魔,皆能得大自在,只可惜众生皆苦,多在这两难心境之间,痛苦徘徊,不得超脱。

在这种痛苦之中,林父刚到饭店门口,就听见对方的招呼声。

“就等你了伟!赶紧的!怎么这会才起?”

“没事,喝得有点高……”

嘴上应付着,林父坐到牌桌跟前,熟练地切着牌,喝了口茶后,心情总算稍稍平稳下来。

如往常一样,四人玩起了当地称之为“打枪”的四人斗地主,林父今天的运气不错,第一把牌就极好,拿了地主的八张底牌后,更是如虎添翼,轻松地赢了三人。

他牌好,叫了最大的三块,这一下,就赢了九块钱。

原本纠结、痛苦的心情,瞬间就变得理直气壮了:“我这也不是玩!我打牌厉害,长海、喜荣打得没我好,我多赢他们点钱,那也是给家里减轻负担了!”

坐在饭店门口,闷着气织毛衣的老板娘一声不吭,听着里面熟悉的说笑声,气得针路连续错了几下。

“赌赌赌!喝喝喝!好好一个洗澡堂子,快成了赔钱货了!这饭店迟早也喝关门!一群七孙!加一块一百多岁了,还没人家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懂事!

要是金权这个七孙以后能别再喝酒,我情愿一把火烧了这个澡堂子!”

……

院子里,太阳下,林牧静静站着,足有七八分钟,这才吸了吸鼻子,把眼睛闭了一会,重又恢复平静眼神,坐回小板凳,开始洗起衣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