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下潜伏了十五年的龙鳞,开始一片一片爬上我的脸颊,整个紫竹苑完全被一道金光笼罩着,除了紫竹苑里被金光笼罩的人可行走自如之外,金光之外的任何人但凡一触碰到那金光,就会被一股强横的力道震飞出去,任何人都靠近不得紫竹苑半分。

我的脸上一日疼过一日,像是有着无数的虫子在啃咬着我脸上的血肉,龙鳞一天多比一天,我的身体也整日被金光罩着,整个晋宁城里,三天无日无夜,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独独我那处紫竹苑,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闪耀着耀眼的金光。

十五岁子夜一过,一声撼动晋宁城的龙吟之声震碎了这三日里无边黑暗,一头金色的虚龙盘旋在紫竹苑的上空,最后,钻进了我的身体。

我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金光消失了,晋宁城里也恢复了光明,我的脸上,长满了龙鳞,不死的传说,在我醒来之后,诞生了。

我模糊的记得,在那金色的虚龙钻进我身体的时候,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举着浮尘,落在王城上空……

不死心一出,天下必乱,这是遥远的传说,人人都想不死,而得了我的这颗不死心,虽然并不能得到不死之身,但是,可保拥有不死心的人一生无病无痛,百毒不侵,再重的伤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自行修复,这便是**,这便是战争的理由。

不死的心,只能在不死人的身上还有不死的效用,一旦不死心移到了一个平凡人的身上,离开了宿主,不死的能力,也就消失了,因为平常的人,没有龙鳞。

魏国上次战败,三年之后,卷土从来,虽然打的名号是报三年前的败军之仇,可天下人都知晓,实则就是为了我这颗不死的心。

朝中的那群大臣们,同三年前还是一样的抉择,魏国这次出兵,比之三年前更加凶横,父王养着的那群臣子们皆是文臣,能扛刀布阵御敌的,除开暮辰之外,基本上是没有,这些文臣们书读得多了,道理自然是懂得多,以北燕国目前的情况,要想和来势汹汹的魏国硬碰硬的来战一场,完全是没得可能,况且三年前的北燕与魏国的那一战,已经是将北燕国的国防力量消磨了大半。

这回提出要战的,并非是暮辰,而是那已经得了兵符的二哥叶方,他摇着扇子站在朝堂上,语气平缓,毫无半分千钧一发的紧迫感:“我们若再一味的求和退让,这国家,还成什么国家?父王,君王,自当要有君王的骨气。”

他的话与三年前暮辰的话毫无二致,只是没有当年暮辰的那股霸气。

三年不上朝堂的暮辰,终于重新披上了盔甲,拧着青铜剑走过城门,一路踏上百阶石阶走到朝堂里,他披着头发,身形比三年前消瘦了太多,他单膝跪在朝堂里,抬头看着父王:“王上,臣暮辰,愿领兵出征。”

就这样,二哥叶方为帅,暮辰为将,三年后的出征,许是多了叶方的缘故,父王送了征,在数万的军士面前,撒下三杯薄酒,还是当年出征时的豪言壮语,没了那满天的飘雪,和风拂煦,艳阳高照,二月的春风如处子的手抚摸过脸颊,撩开暮辰披散着的青丝。

“好男儿保家卫国,不死不还!!”

这句话太过沉重,这誓言太过沉重,三年前的数万大军无一生还的惨状再次浮现早我的眼前,而这一次,更尤胜于三年前,我无法想象,这一回,那罪恶的战场上,又会被黄沙掩埋多少铮铮白骨。

“你不去送送他们?”我和暮筝站在城墙上,她依然一身白裙,可那脸上,再也没有我熟悉的模样,阴冷,毫无情绪。

她拢了拢袖子,反问道:“送什么?”

我回到:“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你夫君,于情于理,你总该去送一程的,毕竟,这是出征……”

他打断我的话,“我只有父亲,没有夫君。”我心底猛地一沉,暮筝咧着嘴唇露出笑意:“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连着数月的烽火连天,血染长空,一份份边关急报相继传入王宫深处,北燕国边关的数座城邑在敌我之间反复易主,暮辰领军,我心里却很踏实,有他坐镇北燕国,我更加的踏实。

暮辰行军领兵,摆兵布阵数当世英才,可我那二哥,空有一腔热血,可太过刚愎自用,太过自以为是,手中又有兵权,暮辰无法尽心的调用兵马御敌,边关几座城池反复易主之后,二哥便忍耐不住,点齐兵马后,不顾敌我兵力悬殊,同八万魏军决战于衡谷关。

这一战,一连打了两天一夜,北燕国数万军队,永远的躺在了衡谷关里,兵败的消息传入王城,父王直接摔下了王座。

朝中的谋士向父王进谏,不妨向靖国求救,已经是六神无主的父王听了这道建议,当即派遣使者前往靖国,拿回靖王亲手写的文书回到王城,条件是,北燕国向靖国俯首称臣,另,暮辰不得再参与北燕国朝政。

父王闭门斟酌了三天,左右想来,同是俯首称臣,向靖国这样一个万乘之国称臣总比向魏国称臣有颜面得多。

父王点了头,靖国出军,不消三月时间,便将魏国的军队撵出了北燕国的疆域,自此,连着半年的战争告终,父王虽然还是北燕国的王,可再也不是那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王了,而暮辰,永生把守衡谷关,不得出关一步。

北燕国,重回了安宁,暮辰永远囚禁在了衡谷关,二哥叶方回到王城,因吃了败仗,所有的情绪全宣泄在了暮筝的身上,原因没有其他,他以为自己的战略很完美,而暮辰却在战场上屡屡推翻他的部署,这次吃了败仗,变相的覆了国,过错罪责不在他,他的部署没有问题,原因都在暮辰,他觉得,暮辰虽然面上是从了他的令,但是在背地里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了北燕国数万军队被埋黄土,弄成了现在这一副国不成国的模样。

而这时的暮筝,再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暮筝了,变得格外的能容忍,我不晓得究竟是什么让当初那个刀枪棍棒、斧钺钩叉都能舞得风生水起的暮筝,变成了如今这个整日沉默寡言,受再多委屈也不吭一声的小媳妇。

北燕国深秋的雨,寒凉凄美,如丝如线的飘落在晋宁城里,夭夭紫竹深处的青石桥上,假山池水绵绵阴雨,颇有几分唯美,巍峨王城,天地苍茫。

我站在青石桥上看雨,雨滴落在脸上,凄凄凉凉,池中一滩死水开放着的芙蓉花被雨水洗得很干净,朵朵艳丽,淅淅沥沥的雨,苍茫的天,宛如这个世界,空余我独身一人。

一把油纸伞遮过我的头顶,隔开了如丝如线的雨,我想是沐沐,因为这紫竹苑里出了沐沐和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这便说道:“沐沐,我不用伞。”

“这雨虽下的凄美,可有些寒凉,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身后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这声音虽是男子声,可却有着女子一般的细腻轻柔,好听的不行,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回过头去看,却见着二哥那个断袖夫人举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我的身后。

他一身红妆上绣着粉红的梅枝,如墨的黑发披在肩上,似如断崖上直泻而下的瀑布,一张红唇微微掀动,发出极好听的声音:“叶方哥哥进来脾气不好,总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昨晚不知为何,一向温柔的他竟变得格外的粗暴,今儿一早出了苇华殿,至今还不见回来,我心里有些想念,便出来寻他。”

“哦,他从不来我这儿的。”我对他笑了笑,转身要走,刚走出去没两步,他叫住了我:”叶凝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