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澈的拳头还未收回,眼中寒光一闪,双臂猛地张开,似一直即将展翅而飞的鹏鸟,身上蓝衣呼的被一阵罡风掀起,满头白发在风中飘摇如飞雪,那宛如要将整个银江都给吞噬了去的刚猛劲气在小船的四周剧烈的翻滚着,咆哮着。

月色下白丝蓝衣的姬澈宛如一尊立于天地间的战神,他右手猛的一掀,带着低喝声,那些在在银江上还未来得及落入江中的水滴似是受到一股无形之力的吸引,迅速的聚拢在一起,形成一条巨大的水龙,水龙刚一凝聚成形,便是一声震颤银江山水的怒吼龙吟之声,水做的聚拢盘旋在姬澈的头顶,周身龙鳞清晰可见,宛如真的是一条巨龙那般咆哮于天地之间。

红绫宛如一道血红色的闪电,转眼之间便已到眼前,姬澈冷眸一凝,眉头轻轻皱起,周身环绕着的罡风忽的一滞,天地宛如在这一瞬间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给凝固了起来,只见着那道即将击在姬澈眉心的血色红绫兀然间停滞住了,周边的山水,空气,月色,夜风似是被定格了一般,再难感觉得到,只有那条红浪层层的血色红绫,盘旋在姬澈头顶的巨大水龙,那停滞不动的罡风。

姬澈的脸上缓缓浮现起一丝阴森的冷笑,这笑好似由地狱最深处传来,带着毁灭,带着死亡,带着妖媚和诡异。

“茗娣,你的实力确是有进步,可惜,你遇到的,是我雪狼!”

他的话云淡风轻,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冷漠的,轻轻的,却在无尽的险山之中飘荡着,清清楚楚的飘荡着,带着死亡的森寒,带着毁灭的静溢和像是要将涛涛的银江之水都给冻结了的冰冷,还有那丝隐晦的孤傲,难以发现埋在最深处的自信和无畏。

茗娣的脸色大变,她一次次的用尽全力扯动那条血红的红绫,可那红绫却不论如何也动摇不得半分,那停留在姬澈眉心前不足半寸的红绫像是被谁用力的拉住,进不得,退不得,好像那握住红绫另一端的不是她茗娣,而是,姬澈!

姬澈脸上那一丝浅浅的,诡异的笑容越发的明显,带着来自地狱的召唤,来自死亡和毁灭的阴冷气息,盘旋在他头顶的水龙兀然一声高亢的吼叫,缓缓的飞离姬澈的头顶,慢慢的,很有节奏的缠上那血色红绫,水做的龙爪缓缓伸出,巨大的龙头晶莹剔透,透过那龙头依稀可见身后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险山松柏,水龙渐渐的,慢慢的绕着那条血色红绫,张开那好似要将天地都给吞下的龙口,朝血色红绫的另一端飞去。

茗娣绝美的容貌已是煞白,无论她如何用力想要将血色红绫抽回来,却总是徒劳,水龙越来越近,已不过数尺的距离,那张开的巨大龙口里,犹如水做的刀子般锋利的龙牙已经是到了她的面前,近得好似嘴一闭,便能将茗娣整个吞下肚去。

“阿九,救我!”近在咫尺的水龙已经是让茗娣容颜大变,骇然之中忙向身旁的墨九呼救。

墨九微微转过头,身形一动,突然消失不见,忽一抬头,却见着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如墨的夜空里,白衣胜雪,黑发飘飘,身后那轮残月散发出的清冷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蒙蒙的,轻轻的,好似一件月光做的薄纱,他忽然一个极坠,身子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直坠而下,双手绽开,白衣飘飘,像是一个背着残月自九天之上飞下的白衣仙人,他的脚尖落在那即将朝茗娣直扑而去的水龙龙头之上,站在那两个高高突起的龙角之间,素白的锦鞋鞋间像是有着万斤的几道,猛一用力间,便是将那条巨大的水龙震碎,化作无数的水滴,又似化作了虚无。

墨九的身体像是一片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落在那血色红绫上,轻得像是一缕青烟,一缕清风,轻得好似毫无重量可言。

“呼…”听得茗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秀肩像是忽然间卸下了千斤的重担,顷刻间垮了下去,手中的血色红绫无力的滑落,像是一缕血红色的夕阳飘落天地对它最后的一丝眷念,沉落西山,在夜风之中飘然的,轻轻的落下。

茗娣的声音不在那样轻柔灵翠,带着重重的喘息声,想来刚刚和姬澈的僵持应该是耗费了她太多的气力,也许也是刚刚从那水龙的口里捡回一条姓名,心里还未从那种死亡的恐惧感之中挣脱出来,呼吸尤其急促且粗重,声音也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战栗,柔柔的,带着不知是感激还是满足的语调:“阿九,你又救了我一命。”

血红色的红绫落在茗娣身下的绿树树枝上,薄如青烟似得挂着,又好似一条血色的瀑布,墨九就像是一道白烟那样,右脚脚尖支撑着整个身子站在血色红绫上,身子笼着月纱,如白雾,如白云,如白烟,一身的纯白隐在月色里,看不真切,只见得他双手抱在胸前,身形是孤傲的,是冷峻的,是伟岸的,像是雾中的白衣仙人,纯白的,圣洁的,让人看上去忽现出一种不可亵渎的光环。

他右脚脚尖点在红绫上,左脚微微的曲着,却不落在血色红绫上,一江波浪粼粼的春水映着那红绫,那红绫上的白衣男子,倒影波波化开,粼粼的,似乎下一个瞬间那红绫,那红绫上的白衣男子就会化影而去,化为虚无,姬澈收回手,顿时,那翻滚在他周身的刚猛罡气也随之化为无形,江水恢复了平静,月色,夜风,那山,那水也仿若再次恢复了正常,定格住一切的诡异力量也消散了。

姬澈的一双眼像是黑夜里最闪耀明亮的星星,明亮的好像是要照亮这片广袤无垠的黑暗,可那眼珠却是深邃的黑暗,黑的,好似要将一切都给吞噬了,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上扬,看向那似一缕青烟一样立在血色红绫上的墨九身上。

我看了看姬澈,又看了看那红绫上的墨九,见着他俩四目相对,一个人的眼睛明亮而且又有着深邃黑暗,一个人的眼睛却是平淡如水,像是一团空气,一团冷的刺骨的空气。

风吹动着他们的黑发白发,蓝衣白衣,飘扬着,飞舞着,满江春水毫无声气,静的可怕,静的骇人。

墨九抱着双手手肘,嘴唇微微扬起,头微微往后转了转,朝茗娣笑道:“阿娣,你总是这样不听话,你欠我几条命了?”

茗娣贝齿摇了摇朱唇,眉头微蹙着,沉吟了一会儿,淡淡道:“三条,算上这次,四条,从我认识你开始,我便是欠着你的,永远都还不了。”

她的话有着浅浅的忧伤,眼眶里似有流光闪动,她说,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她便是欠着他的,永远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