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冯紫英的话,卫若兰先自笑了一通,指着冯紫英叫道:“真是个促狭鬼。”显然没把冯紫英的话当一回事。

柳湘莲也不当真,笑骂道:“不行不行,若真照你这方法做了,我夫人还不把我当风流浪荡子,遍地桃花债。一个尤三姐就让人够头疼的了,再来几个花娘搅局,我就真别过了。”

冯紫英见两人这般模样,也不着恼,慢悠悠喝了口酒,哼道:“等那尤三姐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们就知道头疼了。”

卫若兰笑了一通,听冯紫英这样一讲,倒是突然想起自家妻子昨日说起的话儿来,于是收了几分笑容,若有所思地道:“紫英所言,虽有些荒唐,说不得倒也并非不可能。”

柳湘莲细问究竟,卫若兰便道:“昨日里,我夫人上诚恪亲王府探望染恙在身的世子妃,回来便与我说起世子妃于此事的看法,倒是不同于常人。”

柳湘莲懊恼,这算是什么事?居然连王府后宅的世子妃都听说了,如果有人告诉他连皇宫里的皇后娘娘都知道了他的糗事,他大概也不会太惊讶了。

不过,柳湘莲还是很好奇诚恪亲王世子妃的特别看法的,毕竟那位世子妃也是个极具传奇性的女子,更何况他也听自家小妻子说过,她当年能够摆脱拐子回到自己的亲娘身边,可是受了诚恪亲王府和林家的帮助呢。

柳湘莲和冯紫英便细问究竟。

却说黛玉偶感风寒,病得虽不重,却被裘卿妤和庄煜勒令卧床休养,冯紫兰与其交好,自然上门探望。

黛玉正睡了一觉醒来,并不困倦,遂与冯紫兰说话解闷。

冯紫兰便兴致勃勃说起这些日子里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来,把各种传言说了一通,因卫若兰和柳湘莲交好,冯紫兰平日里没少听卫若兰为柳湘莲抱不平,故而说话间难免偏向柳湘莲一些。

倒是黛玉听了此话,叹尤三姐可怜又可恼。

可怜尤三姐身为女子,为现实所磋磨,有无奈却又有自我放任,世间女子本就活之不易,似她这般的,竟是自己把自己逼近了绝路里。若是顺应了人心,人人都当她该自己死了才好。只是她大略也是不甘心的,所以不肯死心要争上那么一争。若能争到,便是得心之所爱,此生虽有磨难,也算苦尽甘来。若是争不到,再回了原来的死路上去,不是因身之污秽而绝,乃因爱而不得自伤,也能叫人记她一世,念她情深刚烈,从此在所爱之人心中刻下深痕,终其一生忘不得。

黛玉与柳湘莲和尤三姐都不熟悉,又不知柳湘莲之妻乃甄英莲,说话十分中肯,不肯偏向了任何一人。

冯紫兰却是不喜尤三姐的,倒不是狠心地觉得尤三姐该当自己死了,而是觉得事已至此还偏生纠缠不放,惹得人家夫妻之间感情不睦,委实过分。

所以听了黛玉的话,冯紫兰也是并不肯信尤三姐会自裁于世的。毕竟曾经那般的难堪侮辱,又被人拿异样眼光看待,指指点点不休,都没能打垮了她,哪里就会自我了断了?只是她知道黛玉向来聪慧,说出这样一番话,也绝不可能是信口胡诌,回家后便与卫若兰说起。

卫若兰此时说起这事,柳湘莲听了,思来想去,便觉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他仍孑然一身,有一女子肯为他付出生命,便是不爱,只怕也是一辈子忘不得、抛不开的。可是如今的他已有心爱的妻子,是断不肯让旁的人占了自己心里的位置的,尤其英莲是个心软的,若真尤三姐选择了自裁,英莲必然心怀愧疚,只怕是一世难安。到时候他们夫妻二人还不知会走到何种地步去。

柳湘莲思来想去,最终便对冯紫英抱拳道:“紫英,这件事情我不方便出手,却要拜托你了。”

冯紫英大包大揽地道:“且看我的便好。”此等趣事,他本就不可能不掺和一下的。

冯紫英此人行事,自与他人不同,就连庄煜也说,他是个擅长破而后立的。

他帮助柳湘莲的所谓办法,却是要把水搅得更混。

所以当尤三姐再一次来到柳家门前时,发现有一个弱柳扶风的秀丽女子、一个容色艳丽的丰腴女子站在柳家门前,见了她都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和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