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冠军侯死时年仅二十三岁,天下绝唱。

后武帝让宿卫建章宫的宫廷禁军,同样将白羽插于盔,更名为“羽林”,兵源只取冠军侯当年新辟的西北六郡之士。

九重玄武仗,万岁羽林军,羽林军,至此成为天子羽翼的代称。

遥想冠军侯事迹,李轩就忍不住把羽林给山寨了。赤备骑兵大校,一成最精锐的骑兵,换插白色帽樱。

原戴白羽骁骑落选,摘除白樱。

持刀亲兵前捆跪的七人,皆穿北方军制式绵甲裙,只是头顶已除胄,看样子八成是胡人。

就是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时不时左右顾盼,挣扎欲起,嘴里“呃呃”有声。

每至这时,身后亲兵就会起脚猛踹欲起者后膝,逢喊着甩臂就是一刀把,捣蒜一样直砸嘴角,“嘭”的一下就是满脸血。

待行刑的七人身后不远,背着手的张世平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挣起又被踹翻砸倒的几人。

他身边只有两个亲兵,身旁却围了一圈叫嚷的胡人,只是没有身体接触。

外圈围着的一圈圈士卒,倒是颇为诡异,看起来颇为躁动,再一看有骂的有笑的,有品头论足的,还有人满脸不当回事,比步卒散漫的多。

“…李轩,你来的正好。”

正在脸色激动喷张世平的胡人中,有李轩的老熟人,扭头看到了他,立马边喊边迈着罗圈腿紧步走了过来,小胡子一抖一抖,先是骂了一句,又大喊,“追敌有啥错?凭啥杀我部勇士?”

“海兰察,你亲自来挣八头牛啦?”

李轩拨开身前俩正看热闹的胡人,长臂作势欲抱。

“呸,不吉利。”

海兰察斜脸吐了口吐沫,八头牛是阵亡价码,他宁可大风刮了去,下意识躲了下熊抱而至的家伙,身体一绷又很快一松,同样伸展双臂与李轩抱了抱,相互拍打了两下后背。

“张世平来我营抓人。”

海兰察一松开李轩,就迫不及待的瞪眼大骂,“他个傻狍子连自家勇士都要杀,脑子坏啦。”

“你营抓人?”李轩愣了下,“你哪营的?”

“我跟苏掌柜一绺子,入口走的北路,一路打到这才合的营。”

海兰察喷着吐沫,扭头一指张世平,“这傻狍子今早来抓人,说是昨日我部勇士闻号不归,那是追敌呢。”

“闻号不归?”李轩故作关心,“犯不上杀吧?”

“可不是。”海兰察瞪大了眼,小胡子一瞧,一副你说的对的表情,“这傻狍子净瞎逑折腾,快让他把我部勇士放了。”

“就闻号不归?”李轩眼一眯,语气轻了不少。

“…哎呀。”

海兰察看了李轩一眼,蜷身一拍腿,挤脸皱眉道,“就是跟来逮人的军法推搡了两下。”

“哦。”

李轩轻轻一点头,“那就该杀了。”

“啥?”海兰察一瞪眼,“该杀?”

“你推搡世平兄都没事。”

李轩对海兰察挑了挑眉毛,挤眉弄眼的轻松一笑,“咱军规没规定不许推搡主将玩,可推搡军法,那就是不伏法呗。军法都不服,那是要推搡军法的人?还是要军法啊?”

“…不是啥大事。”海兰察沉默了一下,激烈的神态舒缓了不少,声音都小了许多,“戴罪立功的事。”

“你也是单于,一部之主,”

李轩笑容一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海兰察,轻轻道,“我就当你说的话就是法,要是你说的话,你和硕部的勇士都不当回事,你真觉得这不是啥大事?那你跟我说说,你有啥大事?能比你说话都不被人当回事,还大的事?”

海兰察闻声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皱眉盯着李轩,声音低沉的问:“非杀不可?”

“怎么会非杀不可呢?”

李轩变脸一样,冷峻的脸庞陡然荡漾开来,化为一团和煦的笑,仿佛方才是开玩笑一般,抬手竖起一根食指,语气轻松道,“咱谈妥的是一勇士一月一牛。”

说着,手一斜,大拇指一张,一变成了八,“死一个,赔八牛。犯我军法,斩一个,同赔八牛。我北盟说话算数,也一向不与朋友为难。

此次北方军东进,我挂的帅,为了你这个朋友,我就当我说话不被人当回事了。这七个犯了军法之人,你现在就能领走,我照付你七牛。人用了,就付牛。不到一月,还按一月。”

海兰察眼皮一耷拉,下意识的避开了李轩和煦的目光,咬着腮帮子,低头沉吟少许,又是一抬头,盯着李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七个人,我不要了。”

“尸体还要么?”

李轩点了点头,平静道,“军法刑杀,不算烈士,随便刨个坑就埋了。你要就跟世平兄打个招呼,法不外乎人情。可杀可不杀,可埋可不埋,我珍视的是北盟与和硕部之情,我与你之义。

法维护的是情义,我重的也是情义,至于法本身,什么都不是。世平兄不是在行军法杀人,维护的是信义。我信你信,你我才有义。你我任何一方不信了,义就没有了。信义都不要了,那北盟与和硕部,我与你,就没有情义了,那就只有弱肉强食的关系了,罪由喜恶判就是了,那还要虚情假意的法干嘛?强者说话。”

海兰察沉默良久,忽而叹了口气,转身就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