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会练兵,这是百姓练百姓之法。”

李轩斜脸“呸呸”吐了两下皮,又用咬了口手上的半个糖炒山板栗,顺手把手里的牛皮袋朝鲜于辅一递,随口道,“有将督,兵练一时辰就是一时辰。兵自己督自己,练到不想练就不练。犯人与犯人日夜相处,那要是互相督促起来,行走坐卧,日夜都能练个不停。”

鲜于辅知李轩随意,接过袋子小谢一声,就不客气的伸手入袋,抓了把栗子出来,顺手把袋子递给刘备。

刘备同样捏了俩栗子出来,随手把袋子又塞给了身左的程普。

“日夜练个不停?嗯…这栗子用糖一炒,是比当饭好。”

程普劲儿大,从袋里掏出个板栗咬都没咬,直接一掰一挤,半个栗子仁就扔嘴里了,一尝眉毛就是一扬,吃的眉开眼笑。

“可不…哈。”

李轩闻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笑之事,走着走着忽然哈的乐了起来,“咱军规就没几条,能背下来的士卒屈指可数。劳改营可好,高洪学着军内弄了一堆规章条例,洗漱宿营都有规定,长的不得了,偏偏劳改犯能熟练背诵。”

说着,又是哈哈一笑,“这犯人互相练啊,真比咱练新兵练的快。一群人被关在方寸之地,不得屈伸,互相练就是娱乐了。强的练弱的解闷,可弱的背营规,整被褥,练行走坐卧,一旁强的也在温故知新呀。相互督促,练的太执着,论内务,管理,军营真比不上劳改营。”

“军士信我等,战俘未必。”

走动中仍在频频回首的刘备,不知担心什么,“若怕我等欺人,欲走者未必敢起。”

“信不信还不是自己选的,信错了不该信的怪谁?真信咱们的反倒是站起来就走的人,那才是拿命信咱们的人。”

李轩见程普两口一个,把糖炒栗子当饭吃,走过去就把他挤一边了,顺便把装栗子的袋子夺了过来,捏了个栗子咬开,咀嚼道,“爱信不信,求人信咱们?那也太掉价了。大哥看到的那些欲走不敢起的人,都是心思复杂的人。跟小弟差不多,墙头一根草,风吹两边倒。我号人最好管了,跑都不敢跑,留下就对了。”

“却不知多少人会走?”

刘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喃喃道,“三年后就有百亩田,又不知走的人,为何而走,不信我等么?”

“管它呢,人生岔路口,向左走向右走,路怎么走,自己挑喽。”

李轩不以为意的吹了声口哨,斜脸吐了口栗子皮,晃晃悠悠的朝前走,“走的有对大贤良师不离不弃的,有受不了劳改营这份罪的,有不信三年后的,为啥走的不管,不好管的野外干活更管不过来。”

说着,捏着个栗子伸手在刘备眼前晃晃,又缩回来咬了一口,咀嚼道,“咱就是给留下的吃个定心丸,让他们自我督促,自我提高。百亩只是基线,不是极限,建设中会不停的立功,不停的升阶。为自家开荒,与为国开荒,那干劲儿能一样么?忽悠是种力量,自己把自己都忽悠了,那是敢于创造任何人间奇迹的。”

刘备差点笑出声,对自家不靠谱的四弟实在是没辙,摇头道:“小弟这忽悠人的法子,都传给王朝了?你别说,王朝整天不吭不哈的,大哥还以为他是自贱,却没想到与小弟一样,也是个能在万人军前瞎忽悠的怪才。”

“他有啥好自贱的,要过饭?韩信还要过饭呢。身有残疾?一只手残了而已,与胆气和嘴无关。”

李轩美滋滋的吃着糖栗子,不以为意道,“我脑残还不自贱呢,他有啥好自贱的?他就是不自信,怕人看不起他。遇上给他信心,看的起他,愿给他一片用武之地的人。他这种有天赋有才,就是缺自信的人,才会变成最可怕的人。”

王朝的出身,比战祸导致北上幽州逃难的流民都不如,他是个盲流。

盲目的流窜了好多年了,其原是兖州东平国人,出自无盐城贫家,少敏上进。

他少时予任城王学读子弟打杂,兼旁听。

他本是左撇子,用不起纸,用不起竹牍木简,只以沙框习字,练的一手好字。借为众学子抄简誊牍,一为览群书,二为贴补家用。

后逢难破家,左手被人用铁斧敲碎,无钱可医,肌肉日萎,终残一手。

东平国待不下去,他离开了兖州,辗转豫、青、冀,幽多州,混迹于市井,吃百家饭,工百业,饥一顿饱一顿。

其为了活命,偷鸡摸狗,什么活都干,甚至描涿县城防图的勾当,都敢干。

他是在为涿县城墙,主楼楣上浮绘的时候,接到的这个活。活内本仅有一主楼,与左右两个放置城防器械的偏仓。

这样的活一个人就是一个拼图,不止委托了一人。

可只有他做了活以外的活,标示了涿县城整个南主门城楼结构图,连带墙内嵌藏兵洞,水井,水龙仓等一一标示了位置,方位,间隔步数……

甄别过后,他被百乐门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