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宁殿呆了十天,林木兰发觉官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侍候。他白日基本不回后殿,就是要午睡,也多是在前殿眯一会儿,每日只有晚间才会回后殿安寝。

入睡以后,官家也极少会叫人,只每晚都要要一次水喝。林木兰估摸着,是因为现在天冷了,官家住进了东面暖阁,那里面温暖干燥,这才常常口渴的。至于夜间出恭,林木兰一次都没赶上过,想来当初为了叫她谨慎,崔兰和丁木槿都有些夸张了。

而且有丁木槿在,林木兰基本挨不着官家的边。举凡宽衣解带、端茶倒水之类的活计,丁木槿从来不给林木兰机会,只让她做些铺床叠被脱靴子的事,晚间官家叫人,丁木槿也总能立即出声答应,然后手脚麻利的送了温水进去给官家喝。

这也是常理,在这大内深宫,谁人不想在官家面前露脸,好博得官家的宠幸呢?也只林木兰满心戒惧,恨不得远远躲着官家罢了。

于是她跟丁木槿就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林木兰不争先,事事后退一步,让丁木槿施展。丁木槿本来对她很有些戒备,因林木兰姿容出众,怕她与自己争竞,先得了官家欢心,自己会没有出头之日,谁料她竟如此识趣,也就对她少了几分防备,有时候晚间值夜,还会让林木兰打个盹儿。

熬夜毕竟是一件亏心血伤身体的事,据说直阁这个职分,最多也就做个三五年,时候一长,即便本人受得了,颜色也黯淡不好看了,再不能留在御前侍候,多数就要调出去。

若不想离了御前,那就只有一条路:被官家看中临幸。

据林木兰所知,先帝和太宗时候,都有做直阁的宫人被临幸进而封了位份。也难怪丁木槿会如此。

可惜这种愿望实在渺茫,官家的喜好哪是她们能摸得清的?依林木兰说,柳晨样貌不输人,口齿也伶俐,还会看人眼色,怎么瞧都不会不得宠,可官家偏偏就对柳晨平平。

她来福宁殿这十天,官家一共只召幸过两次,一次是彭娇奴,一次是高婕妤。这两次恰好都不是林木兰和丁木槿的班,所以她也有机会听宫人们说了些闲话。

比如,近来高婕妤份外得宠,这一个月已经召幸四次了,不过彭才人也不示弱,虽然只被召幸两次,可官家还去遴香阁宿了一晚呢,这可是谁都没有的!

另有人就说:“那是官家想小公主了。要你这么说,官家还去绘茵阁坐了半日呢,难道也是宠爱张美人?不过是为了看二哥罢了。”

“是呀是呀,这个做不得数!要我说,官家心里最宠的还是陈才人,几乎日日都要去瞧瞧她才肯安心,别的娘子有孕时,可没看见官家这样。”

从头到尾,没人提起过柳晨。林木兰想起柳晨的脾气,是很有些担忧的,更怕她知道自己在御前,会要求自己替她说项,求官家召幸。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这日她换班休息,刚补了一觉起来,梁汾就打发马槐来给她传话:“陈才人这几日念着姐姐,时常向梁高品打听,梁高品便让小的来问问姐姐有没有空闲,要不要去春明阁一趟?”

林木兰也很挂念陈晓青,当即答应了,又翻出自己给陈晓青做的鞋袜,装好了带着,随马槐去了春明阁。

陈晓青见到她也很是惊喜:“姐姐今日不当值吗?”

“昨日当值,今日歇着。”林木兰小心翼翼的扶着陈晓青坐下,问她,“最近怎样?吃得香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陈晓青回道:“这几日闹得正凶,略微有点气味的都闻不得,更别提吃了,不过保姆们说,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林木兰也不懂生育之事,只看着陈晓青的样子难免心疼,便说道:“要是能吃,还是多吃些吧,两个人呢。”

陈晓青腼腆一笑,点头应了,又问林木兰在福宁殿习不习惯,还叹气:“我真不知道官家叫你去做直阁,早知如此,我就不多嘴了,还不如让姐姐依旧在宫正司呢。”直阁值夜辛苦,见着官家的时候也不多,陈晓青怎么想都觉得对林木兰不起。

“这怎能怪你?”林木兰不欲她担忧,就拣了好话安慰她,“其实直阁也挺好的,官家夜里睡得安稳,我们便什么事体都无,安安心心守着便是。白日里更是空闲,还可以做点活计,你看。”她拿出鞋袜给陈晓青看。

陈晓青越发觉得对不起她,便说等哪日官家高兴,再提议让林木兰做司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