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青听了这句与前言不搭的话,先是一怔,接着就觉羞愧,最后只剩庆幸。

上元节那晚,她第一次因官家在自己面前注目林木兰而泛酸,尤其到第二日得知官家没有召幸各嫔妃的时候,这酸意越发往上漫了一些。

没想到最后让她清醒过来的人,竟是柳晨。

过了上元节,一连几日官家都没有来春明阁。柳晨来拜访的时候,就状似无意的提起后苑哪个贵人得了官家宠爱,却都比不过林木兰,还说官家过后额外赏赐了林木兰彩灯,福宁殿的人都看见了。

兴许是她的失落显现在了脸上,柳晨居然更进一步的说:“你不要难过,木兰自是不会忘了你的,只要官家有暇,一定会劝着官家往你这里来的。”语气里颇有一种陈晓青在捡林木兰的漏的意思。

见陈晓青一时没有反应,柳晨还继续说道:“不过你也该与木兰谈谈,让她想法压一压那些小贵人,别叫她们得意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唉,新人一多,官家眼里,又怎会再有旧人?”

陈晓青一直沉默,柳晨就似有意似无意的又挑拨了几句,然后才起身告辞。打算这次点到为止,下回来再往深里说。

可是陈晓青却已经在她这番挑拨里彻底清醒了起来。她怎么可以因为木兰姐姐得了官家更多的宠爱就拈酸吃醋不自在呢?难道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么?

独木难支,尤其是在这宫里,她和木兰姐姐出身平平,若彼此不能相互扶持,又怎么能扛得住风雨侵袭?别人不说,单看彭娇奴,也是颇得官家宠爱的,还是宫中唯一儿女双全之人,可她一旦出事,除了官家,谁会真心关心在意她?谁能好好照顾保护她的儿女?

更不用提,她与木兰姐姐同舟共济这些年,情谊早已非旁人可比,从亲密之处来说,是官家都未必比得上的。仔细想想,若没有木兰姐姐的开导支持,她又怎么会有今天?

难道她打算做柳晨那样见利忘义的人么?难道她想成为自己都不齿的那一类人么?陈晓青当然不想。

连铃儿都偷偷劝她:“娘子可不要听柳美人的话,她就是嫉妒您与林女官交好呢!奴婢看着,林女官待您的心,真是比一般的亲姐妹还要真。”有林木兰在御前,再加上官家对自家娘子和四哥的宠爱,她们春明阁就不可能失宠,何必听那柳美人胡说?

“你放心,我心里清楚呢。”陈晓青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以后柳美人再来,你就说我不舒坦,不见客。”

铃儿欢欢喜喜的应了,亲自出面打发了几回柳晨,柳晨这才不再登门了。

就在陈晓青想通此事的第二天,林木兰就趁着不当值来看她了。姐妹二人虽然没有提及上元那夜,却聊起了当初坐船上京时的往事,还一同写信准备东西送回扬州,彼此坦坦荡荡,并无一丝芥蒂。

陈晓青只当林木兰没有察觉,心里松了口气,想不到她今日忽然说出这句话,竟不由自主脸上一热,回握住林木兰的手,说道:“我一直看着姐姐呢,只要姐姐没有变,我就再不敢变的。”

林木兰展颜一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陈晓青的鬓边,说道:“好,咱们说定了,都好好的,不变。随她们怎么闹去!”

陈晓青放松下来,说回先前的话题:“这样一来,恐怕柳美人心里又要怨愤了。”

林木兰察觉她不再称呼柳晨为“柳姐姐”,也没有多问,只道:“怨愤又有什么用呢?其实君王的爱,与父母之爱,也无太大差别,都是毫无道理可讲的。就像我爹爹,他只喜欢儿子,可也不是哪个儿子都喜欢,甚至跟嫡庶、长幼干系都不大,只要他喜欢了,那便怎么都成,若是他不喜欢了,那就看什么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