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慧心和夏如水齐齐看向他。他掂了掂桌上的杯,那两道浓眉下难掩一股生意人的精明,但表情却是严肃的,“关于你们父亲的死因,我说过,会找到一个证人证明一切。原本以为这件事会要些时间,却没想到误打误撞,我找到了一个在他们家呆了几十年的老人,他对当年的事情一清二楚。”

宫家的人,夏如水不是十分清楚,但若是工作了几十年,她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她扬起了眉,满面狐疑地看向徐征。梁慧心也是满面的惊讶。

徐征拍了拍手,“出来吧。”

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当夏如水看到来人时,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韩……叔?”

“韩管家?”

出来的人是韩义,梁慧心也是认识的,不过韩义多半时间跟在宫峻肆身边,所以不算熟悉。

韩义微垂了头,露出银色的发顶对着众人。韩修宇昏迷的这五年,他耗尽了精力,一头发也全白,整个人比实际年龄要显老许多。

“您……”夏如水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拎不清为什么出现的会是他。

“这位韩管家看来你们都认识,那我也无需再介绍了。”徐证道,两手交握于身前,一脸淡定,与梁慧心和夏如水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么韩管家,您把二十多年前关于路赢的那件事跟大家说一说吧。”

“……好。”韩义轻应,却始终不敢看在场人的脸,“事情是这样的,当年宫老爷子想要路先生手中的项目,路先生不同意,他用了些手段把路先生的东西骗走了。害怕路先生大肆宣扬毁宫家的名声,后来派了车撞了路先生。”

他说得极为简单。

夏如水绷起了眉头。她深深知道韩义和宫家的关系,他们兄弟二人都在宫家做事,是宫家极为信任的人。

“韩叔您为什么要举报宫家,对您有什么好处?”她忍不住问。

韩义张了张嘴,却答不出来。

“韩管家只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才选择了说真话。”徐征代他回答。

夏如水却依然不信,“您亲眼看到了吗?”

“是的。”韩义觉得自己特别渣,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来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这一次却不得不这么做。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正常一些,“当年宫老爷子就是派我去盯着车祸情况的,当时很多人看到一辆宫家的车,里头坐着的正是我。”

夏如水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凉,脚都抖了起来。她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光,跌坐在了椅子上。韩义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深知他的为人,更知道他跟宫家的感情非同一般,他是不会撒谎的。

梁慧心不安地转头来看夏如水,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也是痛的。

“韩先生,你确定吗?”

“我确定。”韩义用力点头,“是宫老爷子亲自吩咐我的,我比任何人都确定。”

“是……哪些人下的手?”好久,夏如水才喘\息着问,想要把细节弄得清楚一些。韩义摇头,“我对道上的事情不清楚,宫老爷子没有派我去找人,只让我去盯着。”

“您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不早说?”夏如水闭了眼,依然无法摆脱那股心痛的感觉。真的是宫家人做的,真的是!她的语气里满含怨怼。

韩义没有吭声。

夏如水猛撑起自己,走过去用力握住了他的臂,晃了起来,“说啊,为什么以前不说!”如果他早点说,她便会离宫峻肆远远的,也不必陷入到如今的苦痛里来。

“如水。”梁慧心看不过,将她拉了过去,“别太……难过。”

不难过,她怎么能不难过?当时跟宫峻肆说分手,是因为她对这件事存着一丝希望,可现在,那份希望已经变成了奢想,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事情若是真的,她便必须和宫峻肆分手了。

她捂了脸。

梁慧心把她压进怀里,“没事的,都会没事的,妈妈不逼你,不逼你。”

徐征静静地看着二人,没有言语,韩义僵直着身子立在旁边,背弓得比以往还要弯。

“韩先生既然说完了,就走吧。”徐征提醒。他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外去,拉门时,手重得就像负了几百斤担子。

到了门外,不期然与那道修长的年轻身影相对,他的表情愈发痛苦,手抖着抖了好久才摸到他的衣袖,“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

“谢谢你,爸。”韩修宇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韩义苍白的脸上滚下阵阵冷汗,像大病了一场,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觉得自己如此卑鄙过。眼睛闭着,他的声音轻轻流出,“修宇啊,你这样她会更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