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鼻子喝了一碗苦兮兮的中药,沈叠箩觉得身上总算是舒服一些了。

秋初拿来蜜饯喂给沈叠箩吃了一颗,然后望着沈叠箩道:“要不然,姑娘就歇了吧?这会儿天也晚了,睡一觉发发汗,明儿兴许就能好了。”

沈叠箩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她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要,我现在睡不着,我就这么坐着发发汗就好了。方才晚饭都没有吃好,我还饿着呢,我坐一会儿,让厨房弄点儿清淡小粥小菜过来,我吃完了再睡觉。”

秋初听沈叠箩说饿,忙着就吩咐厨房预备饭食去了。

沈叠箩喝了粥填饱了肚子后,就出了一身的大汗,秋初将被褥床单全部给换了,沈叠箩自个儿去换了一套睡衣,等她又重新拥着被子坐在床榻上,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了许多。

正是睡眼惺忪的时候,秋荷来报说:“姑娘,七王爷来了。”

沈叠箩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里还带了笑:“快请进来。”

心里倒是疑惑得紧,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他在奉天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还淋雨那么久,按说身体也遭受了损伤的,怎么不在府里养伤,还跑到她这里来了?

秋初觉得沈叠箩这披头散发的样子实在不方便见客,便道:“姑娘,我替你打扮一下吧?好歹换件衣裳见七王爷?”

姑娘底子好,年纪又小,素来是不用脂粉的,如今在病中,越发显得清水芙蓉惹人怜爱,可是这一身的睡衣又裹着被子,实在是不好见七王爷的啊。秋初还不知道沈叠箩和秦非邺在一起了,所以就下意识的觉得,沈叠箩的这幅样子似乎不该被秦非邺看见。

“不用了,”沈叠箩小手一挥,“换来换去的麻烦死了,再说了,生病的人不宜这么折腾,我生病了嘛,不修边幅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七王爷他会理解的,你不用担心啦。”

秦非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叠箩披着一头青丝,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一张小脸带着病容,脸色有些苍白,挺翘的鼻头红红的,见了他进来,还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那模样看在眼里,活像个小兔子似的,真真是可爱又可怜。

沈叠箩见秦非邺进来,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道:“师兄,你怎么来啦?”

看见他来,她还是蛮高兴的,笑意直达眼底,眼睛里都是灿烂的欢喜。

秦非邺被沈叠箩笑弄得晃了晃神,一颗心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给抓挠了一下似的,微微有点儿疼。

看小丫头这样,秦非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就是病了啊。

秦非邺紧走几步,坐在床榻上瞧她,清浅眸光中溢满温柔和心疼:“之前在奉天殿上,你浑身都湿透了,本王不放心,处理完事情后就想着要过来看看你。本王带了御医过来给你瞧病。结果一过来就听见你的丫头说你病了。”

见她如此,秦非邺心里恼怒又自责,这病都是因为在奉天殿外那会儿她淋雨引起的。

听见秦非邺这般担心自己,沈叠箩抿唇笑起来,回他道:“其实不用麻烦御医的,我自己就是医生啊。师兄来之前,我已经给自己把脉过了,还开了药方,让秋初去熬药喝了。这会儿我已经好了,师兄不必担心的。”

言罢,她探头又去看秦非邺的膝盖,“倒是师兄你啊,你在奉天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膝盖肯定都伤了的,你有没有请人推拿按摩一下啊?如果不理会的话,这膝盖会留下病根子的。还有啊,师兄也淋了一天一夜的雨,身体觉得还好吗?有没有找御医看过啊?”

她看秦非邺神色如常,进来时举止也还都是蛮正常的,看不出哪里伤了病了的样子,虽是如此,但她仍是有些担心的,像秦非邺这样的,分明应该卧床休息的,可他还特地跑过来看自己。

秦非邺清浅一笑:“本王没事。先前回府后已经让人给膝盖按摩过了,现下气血通畅,已经没有大碍了。至于淋雨,本王身体素来很好,这点雨没关系的。”

沈叠箩听了啧啧称叹,同是习武之人,她淋雨没他时间久还病得这么重,他淋雨一天一夜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就是差距啊。

秦非邺还是很担心沈叠箩的身体,在征得沈叠箩同意之后,就将带来的御医叫进来,给沈叠箩诊了脉,又看了她自己开的药方子,确定没有问题后,秦非邺才让人把御医给送回去。

秦非邺望着沈叠箩浅笑:“阿箩,你现在困吗?要是不困的话,本王想留下来跟你说说话,好么?”

从她在奉天殿前接受他的感情后,他两个还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说说话呢。他其实有蛮多话想对她说的。漏夜前来,一则是想确定她的安好,二则就是想跟她说说话。

沈叠箩冰雪聪明,只瞧了秦非邺一眼,就猜出他的意图来了,她抿唇一笑,对着侍立在一旁的秋初道:“你出去候着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了,你要是累了就去歇会儿,我跟七王爷说说话。”

秋初答应了一声,乖乖出去了,只是她心里还是很疑惑,自家姑娘什么时候对七王爷这么好了?原先姑娘对七王爷那么冷,怎么突然间就这么好了,就像是一对儿似的?

秋初想着,好像是从姑娘回来时就这样了,难不成,这十天里姑娘和七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么?

沈叠箩裹着被子望着秦非邺笑:“师兄,我不困,这人都走了,屋里头就咱们两个人,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就说吧,我听着呢。”

秦非邺坐近了些,他专注的凝视着沈叠箩的眉眼,仿佛看不够似的,清浅的眸光从她的唇上流连到她的眉眼之上,修长洁白的双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用手替她捋了捋额间碎发,才微微勾唇轻声问她道:“阿箩,本王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想通的?”

她说她需要时间,他也愿意等。

她离开的时候,他给她去信,信上告诉她,等是可以等的,但是他还是有点儿等不及了,所以想要求一个期限,这等下去也有个盼头。

可让秦非邺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刚一回来,瞧见他在奉天殿那儿跪着,她就跑过来,眼眶红红的瞧着他,还扑到他回来说不要那个月亮了,只要他。

这个答复来得太快了,也太让他惊喜了,也因为这样,才让他有一种仿若身处梦中的不真实的感觉。

他总是怕大雨过后,她的接受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会随着雨停而梦碎了。所以,他来,就是想要问个清楚。

因为罚跪和淋雨,他的身体确实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但是也没有沈叠箩这么严重,因此不会影响到他的正常行动,所以,他定要今夜来问个明白,求一个心安。

秦非邺伸过来的手,沈叠箩没有躲,她感觉到他轻碰自己额间的指尖有些凉,她这会儿正发热呢,额头很烫,碰到这么凉的手指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很舒服,然后一个没忍住,就伸手抓着秦非邺的手紧贴着自己的额头。

而后,她满足叹道:“师兄你的手好冰哦,好凉快啊,好舒服啊!”

秦非邺见沈叠箩如此,先是一怔,之后眸光一软,也就随她去了。可他心里却觉得很高兴,就从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中,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小丫头对他的依恋和不设防。

这跟她之前的差别可太大了,他是真心喜欢现在这样的小丫头,这小女儿才有的娇态,真是惹人怜爱啊。

而且,她的额头是真的很烫,这股子热意从他的额头传到他的心里,让秦非邺忽而生出一种感觉来,就算小丫头什么也不答,他也满足了,就这么跟小丫头静静待在一起,他都是非常开心的了。

沈叠箩凉快了一会儿,就觉得额头上的热意褪去不少,不过她没有放开秦非邺的手,而是抓着他的手继续握在手中,抿唇望着秦非邺笑道:“其实要不是太子殿下和董双,我可能还需要很久才能想通的。”

她笑道,“那天你带着我去给太子殿下瞧病,后来太子殿下单独跟我说了一些话。我不是没告诉你么?其实是太子殿下嘱咐我叫我不要说的。不过现在说给你听也没事儿。太子殿下跟我说的都是你的好话,还说了你为我做的两件事儿,我听了之后真的很感动。然后,我就跟太子殿下交流了一下,之后就想通一些了。”

沈叠箩将那日与太子的谈话细细说给秦非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