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还有五天就要过年的时候,宁国府的二太太没了。

此时正是姚姗带着苏哥儿从张友士的草庐归来都中的第七天。

健健康康的苏哥儿承欢二太太膝下的缘分也就这七日。

然则即便就连隔壁宁国府的老太君都说,这几日宁国府二太太过得是最舒心的,虽然这些年过得不怎么顺当,但临了总算见着了活蹦乱跳的嫡孙,也算是享了享天伦之乐。

不过,考虑到她病重,所谓的“承欢膝下”也只能由尤氏和乳母丫头们代替,她远远地看上两眼也就罢了。唯恐再把那才缓过劲儿来的小苏哥儿再过上什么病气儿,那就不美了。

但即便是如此,最后二太太到底还是心满意足地含笑而去,她年岁虽然还不甚大,但缠绵病榻良久,儿子贾珍是个不成器的,老公贾敬又是个沉迷神仙之道、常年不着家的,其中辛酸,又岂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虽然知道她过得艰难,然而去礼节性地吊唁的时候,姚姗还是挺为这位基本没有见过面的敬二太太唏嘘了一番,又看了看尚还不太知道死亡是何物的才三四岁的小惜春,以及哭得虽然伤心,但转头就又扎到小妾怀里的贾珍,不免更加深深地觉得,这位太太的一生真是悲剧。

不管如何,她此番却终于是解脱了。

而且因着姚姗那年的胡闹和后来才听说的这位二太太暗中的大力支持,他们家苏哥儿居然还真的顺利被带出了宁国府,跟着姚珊和张友士混在山中三年,幸运地把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对这位太太怎么说也算是个安慰,倒也不枉费她最后的这一番苦心。

因着苏哥儿的存在,尤氏的底气到底还是足了不少,加上她本来管家能力已经算是不错的,这两三年间因着苏哥儿不需要她烦心,贾珍又暴露了花花公子的本性、敞开了同丫头通房鬼混,她索性便熄了那点儿搞好夫妻关系的幻想,不舍昼夜殷勤服侍起婆婆冯氏来。

事实证明,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尤氏此番有儿子可以依靠,又真心孝敬婆婆,自然也就得到了婆婆冯氏的真心回馈。

此前姚珊虽然说没有怎么同这位太太接触过,但只需略微想想便也能猜的到,能做了二三十年宁国府管家太太的人,各方面必然也不会是个白给的。说不定她老人家叱咤风云的时候比凤姐儿还更厉害,更不要说同辈的隔壁荣国府的邢王二夫人了。到了这两年虽然是因为病痛躺下了,但是宁国府还没彻底散架,想来也是她之功劳。

有这样的婆婆用心指导,尤氏的管家能力比在尤家做未嫁女的时候自然又上了不只一个重量级。而且这种变化也是体现在每一个细微处的。

姚珊这次回来,一进宁国府,就发现府里的氛围变化甚大,居然好像比三年前肃清了许多——即便是遇到当家主母过世这种大事儿,家仆们的行动居然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的。

因着逼近年关,这丧发的就有些急,当日后晌冯氏夫人咽了气,晚间灵堂便已经设起,族亲近眷当日晚间便有来凭吊的,次日已经完全收拾妥当,可以接待众位宾客吊唁了。

因着顾忌姚珊和二姐儿年纪尚算年幼,尤老爷当晚去礼节性地简单吊问了下子之后,余氏三母女是次日一大早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