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自主地往门口看去,却见到这竟然是林府的谢姨娘到了。但见她穿着一身浅蓝的裙褂,发饰简单,却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气质。说话的语声虽柔和,但也透着一股子沉稳。这么看着,早就有了主母的范儿。若是寻常人见了,必定看不出,她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

她这么一来,上首坐着的那个老太太早看见她了,当即尖声道:“你这死丫头怎地也来了?苏氏呢?苏氏死到哪里去了?”

她自在那里鬼叫,谢姨娘却是气定神闲地缓步走入了厅内,笑着道:“如何,我来便是来了,余家却是不欢迎我么?”

余家太太苏氏虽然没在,但大姑娘余星纹和二姑娘余罗纹却在呢。这两位上次在尤府中表现得中规中矩,甚至相较于姚姗来讲,略嫌拘谨了些。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故意低调,还是这回是转换成了主场的原因,这两位姑娘居然也能说上几句话儿了。

就见那大姑娘余星纹忙陪笑道:“表姑母如何说这样儿的话儿,我们家虽然简陋鄙薄了些,却也不敢废了礼节,快请表姑母进来坐。”

二姑娘余罗纹也笑着附和道:“正是呢,来者是客,表姑母快请入内上座。”

她们俩小姑娘这话一说,那白发老太太却更是气愤,看那个架势几乎是要把手边的另一杯茶摔过去,吓得那两位余家姑娘连忙扶住她,小声道:“太太息怒。”

这个时候谢姨娘却早已经走到了余氏的旁边,闻言冷笑道:“姨太太好高明的手段,昔日里借着自寻短见逼得大表弟离乡背井、要姨夫同表姐暗生嫌隙,现下大表弟回来、姨夫身故,姨太太却是不但能够跳湖生还,现在居然都已经是太太了。”

那位老太太闻言冷笑了一声道:“这个是自然,且不说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便就是‘母以子贵’,也尽够了。”她说完,看着谢姨娘又补了一刀:“况且你不过是那早死婆娘的一个外甥女儿,又如何管得我们家的事儿?”

这一番话一说,姚姗倒觉得颇有些意外了。大约是方才还没进门儿前就飞出来的那个杯子给了她太深刻的第一印象,她原想着这位老太太不过是个脾气火爆、没有什么脑子的老辣椒,没成想,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虽然也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但是,至少人家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是懂的那么一招半式的反击的,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见到这个样子,姚姗又如何还猜不出这老太太的身份。原来这位看着满脸沟壑,苍老丑陋的老人,居然是当年那位据说绝色无双、疑似跳湖自尽,弄得尤老娘父女颇不愉快的余家大舅舅的生母姨娘啊。原本以为死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好好地坐在了难怪尤老娘一直是那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倒是不知道她是阴错阳差没有死,还是心思缜密策划了自己的假死了。

遇到这样的对手,姚姗立刻来了精神,正待把她们那混乱的关系再略微理理清楚,然后好撸袖子亲自上场替她老妈掐架。刚刚才又拔直了些身体,却忽然收到谢姨娘朝着她们打来的眼色——她这眼色暗示的对象不单只包括姚姗,还包括尤二姐、甚至是尤氏。看这个样子,这是叫她们不要插手的意思?

姚姗见尤氏微微一怔,便含笑略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自己和尤二姐笑了一下,便开始喝茶,居然真的是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她便也和尤二姐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开始作壁上观。

很快地,她们便旁观了一场高水准的掐架,掐架的主力自然就是谢姨娘和那位余家舅舅的生母姨娘。当然,与其说是掐架,倒不如说是谢姨娘单方面地碾压对手……小户人家的只懂得用美色恃宠而骄的落魄姨娘,和大户人家从丫鬟爬上最后站在男主人身边的唯一一个姨娘,这种段位,相差实在太远了。

再看尤老娘,见她从最初见了鬼似的的神色,到后来慢慢平静了下来,最后,甚至能够在谢姨娘的带动下跟着一起还击两句,这转变真的不要太大。姚姗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她大概也终于能够理解了,为啥尤老娘和谢姨娘的感情那么好了。

这绝逼是当年一起并肩抗战过的友谊啊。只是,谢姨娘当姑娘时,曾经那么跟着嫡女表姐一起掐过姨娘,如今自己却也是个姨娘,人生倒也真是让人唏嘘。难得她心理够强大,时至今日还能淡定地把自己的身份放在一旁,坚定地站在尤老娘的一边儿,这么帮助她,实在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