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诧异为啥这位师父居然能够甩开她那位极其善谈的老爹,自己跑出来逛园子了,但是姚珊还是果断迎了上去,一面恭恭敬敬地行礼,一面咬牙切齿地问安。柳湘莲也走过来同她一道儿跟张友士见礼,不过人家这见礼,却是十分正常,没有姚珊这种表里不一的意思。

张友士一面做捻须浅笑状受了他们的礼,一面笑呵呵地让他们俩“快起来”,好似压根儿都没有见到姚珊那扭曲的表情一般。姚珊无奈,除了默默在心中腹诽了几句这“老狐狸”愈发会妆样子了之外,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默默站起身来,破罐子破摔地道:“师父今儿真是好兴致,不但专程上门来给弟子祝贺,这会子还亲自来逛园子了,真是难得。”

张友士笑眯眯地道:“姗儿能够入选为赞善,本是一件喜事。既能同贵人们一道儿读书,又可以每日家来,不必日日呆在宫中,实在是件极好的差事儿。更遑论,这只不过是件差事儿而已,若是有合适的亲事,还可以随时告罪归家,真真是极好的。”

姚珊听得他说得如此眉飞色舞的,不由得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道:“师父倒是好打算,只是,若是今日弟子运气再差上半分儿,恐怕就没命回来了。不只自己没命,弄不好就要祸及全家罢?”

听到姚珊这么说,张友士的面色倒是略微变了变,当即沉声道:“姗儿何出此言?可是殿上出了何事?”

姚珊看到他这个样儿,便就猜到了他果然还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由得愈发生气,故此只冷笑着道:“我若是知道出了何事便还倒是罢了。怕就怕的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恐怕我这个人,便是个忌讳罢。”

这话一说,张友士的面色便彻底变了,居然连柳湘莲在身边都不顾,直接吩咐道:“姗儿你此话何意?且同我细细说上一说?”

姚珊见他面色不甚好,便也歇了那发脾气任性的心思,乖乖地把那日殿上的情形实话实说了一遍。跟着又补充道道:“我也不过是自个儿猜的,莫非是我这张脸,同哪位贵人那么有些相像?”

她话音未落,张友士已经踉跄了一下,幸而旁边的柳湘莲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才没有让他摔到在地。姚珊虽然手伸出去的也不算慢,但是跟柳湘莲比却是差的远了。她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是冷冷冰冰的模样,但眼睛里总算多了点儿热度,而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张友士,便心领神会,只安心查看张友士的情况,也就不再管他了。

张友士面色煞白,然则姚珊粗粗帮他把了下脉,却并没有发现他什么身体上的毛病。那么,会忽然这个样子的原因,便是个受刺激太严重的问题了。只是,这位张先生一向是以仙风道骨、云淡风轻的形象示人的,此刻居然如此失态,倒也当真是从未见过的情形了。

姚珊心中愈发觉得奇怪,却也不好再揪着这个事儿不放,除了随手帮他用簪子按压了几个穴道,好让他没那么难受之外,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倒是柳湘莲提议说,要不要将他扶回去,这才打破了方才那股子忽然而至的诡异沉默。

张友士总算因着这一句话而回过神来,看着半跪在他身边儿的姚珊和扶着他的柳湘莲,他苦笑了一下,方才道:“不碍事儿,这原是我的不是……湘莲且扶我到那边儿石上略坐一坐,姗儿,你也来罢,待我同你细细说上一说。”

姚珊和柳湘莲对视一眼,便一齐儿点头应了,扶着张友士往不远处的桃树下,尤老爹专门用来赏花儿、乘凉、饮酒的石桌、石凳子边行去。将张友士安顿在石凳上之后,他的面色便渐渐地缓过来了些,只是那看着姚珊的眼神便越发地让人看不明白了。

不只姚珊觉得有些渗人,她发现连柳湘莲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张友士,想来这位老师今日的反常举止,却是连他这个素来冷淡的人都觉得吃惊了。不过,即便这一世的际遇因着姚珊的搅合略微有了那么一点儿不同,他的性子倒是还是如同原著中描述的一般——是个外冷内热的。若是真的冷,便就不会如此细心地跟着姚珊过来试图安慰她,还有如此尽心地服侍张友士了。

张友士定定地看着姚珊,思绪却似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良久,就在姚珊险些招架不住他如此“认真”的凝视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幽幽地道:“这样一说,你确实很像她,先时还不觉得,这两年大了些,便愈发地像了。”

姚珊听得他这个语气,便觉得,他要讲的必定是个很狗血的故事。结果,如同她预料中的一样,这故事讲出来,果然很狗血。无非是青梅竹马的妹子,被选入宫,居然也被皇帝喜欢了,不过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天妒红颜,英年早逝了之类。最杯催的是,他身为太医也没救得了她,然后只好抱撼终身,一生未娶。

真是跟小说话本子里写的一样狗血和杯催。若是这个杯催的炮灰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是到底是教养了自己许久的师父,姚珊实在没法儿将他同那些常常出现在影视剧和小说中的炮灰男配同等对待。本待安慰师父两句来着,然后,她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便是那个更杯催的“传说中某人的替身”。一想到这个,瞬间就没有神马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