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碟答应了一声,忙过来请姚珊进去,姚珊便也就跟着她一道儿,进了正房屋内。谁料进去的时候,果然见到贾珍还在那里坐着呢。

因着这位珍大爷的风评一向不甚好、加之原著里同尤家姐妹不清不楚的缘故,姚珊素日里是很不待见这位姐夫的。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现,但她有意无意地也总是避免跟这位爷有什么接触。贾珍虽然生活有够糜烂、作风也十分不检点,但到底也是大家子弟,这种明面儿上的“男女大妨”还是多多少少要注意的。故此,数年来,他居然也没有怎么同姚珊撞见过几面,如同今日这种在屋子里头的情形,更是绝无仅有的。

说实话,他来尤氏屋子里这事儿,本身就是个十分稀罕的事件。姚珊心中暗叹了一声倒霉,却也没奈何地上前行礼问安,以“姊夫”称之。

她心中自是一百个不乐意,但贾珍却笑着答了礼,显然也对她这个小姨子的出现略觉了些意外。说起来他上回见到姚珊,还是三年前的事儿,而且也不过是远远地打了照面儿。这回近距离见了她,倒是愣怔了片刻,细细打量了姚珊一回,那眼中便带了些不明的邪火,颇有些玩味地道:“几年没见,三妹妹出落得倒愈发地好了。”

那眼神之露骨、神态之轻佻,让姚珊浑身一阵发冷。她有心喷他一脸,却又担心尤氏在旁,闹开了大家不好看,便只得冷冷一笑,板着脸道:“姊夫过奖了,我不过是中人之姿,论美貌,可比不上我们家大姐姐。”

贾珍本来看见她年轻貌美,便不由得起了些心思。然则见到她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又拉了尤氏做挡箭牌,便也觉得老大没意思起来,只得讪讪道:“小小年纪,倒是有张好伶俐的嘴。”

尤氏早看出来姚珊他们两人不对付,便立刻出来圆场道:“行了,一人少说一句。”因向着姚珊道:“姗儿你来,今儿为的是你侄儿媳妇那病的事儿。故此教我们家大爷也一道儿来,大家合计合计。”

姚珊这才缓和了脸色,虽告了座,却仍是有些嫌恶地坐到了远离贾珍的墙角,方才沉声道:“蓉哥儿媳妇的病不是说已经好多了么?”

尤氏叹息了一声道:“若是好了,我就不为这个犯愁了。说来这事儿也奇了怪了。她去年年底还好好儿的,跟着老太太、太太们过节呢。开春儿虽然有些小恙,但还撑着帮我办了几样事儿呢。谁料到这二月还没过去,她就病得起不来了呢。”

听见这么个说法儿,再联想起原著剧情,姚珊也有些不好的想法了。她看着尤氏,不无忧虑地道:“怎么就病得起不来了呢?年前我还帮着她看了一回呢,看脉象也并无甚么大碍呢。便是正月里看着她,还好好儿的呢,别是这两天着凉了吧?可请了大夫了没有?”

尤氏轻咳了一声道:“大夫自然是请了的,还请了几位呢。着凉这种说法也有,还有说是喜的……就没有一个有个准话儿,可怜那孩子,眼睁睁瘦下去了,叫人怎么办才好。”

贾珍因之前被姚珊堵了两句,本来就讪讪地坐在旁边,暗戳戳地盯着姚珊看。此刻听尤氏这么说,方才丢过刚刚那个话头儿,接了尤氏的话道:“今儿我正要进来同你说的,也就是这个事儿。方才冯紫英来看我,因说起他幼时从学的一个先生,说是姓张,名友士。说是学问最渊博的,更兼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的生死。这位张先生此前云游去了,现今却正好在京中,于他们家里住着呢。我一听着这名儿有些耳熟,因问起来时,却道正是三妹妹旧日从医的先生,也救过咱们苏哥儿性命的那位。你们说,这不是合该咱们媳妇儿的病症在他手里头出去,也未可知?”

尤氏喜道:“原来张先生已云游回来了?这可不是件喜事儿。姗儿你可见着你们先生了?”

姚珊点头道:“前儿见了一面,说是才自外头回来,到我们府里找老爷喝了一顿酒。”

尤氏忙道:“这可就好了,明儿请了张先生来,给媳妇儿看看,保不齐儿就好了。”姚珊点了点头,应道:“明儿就下帖子。”

贾珍也凑上来道:“有劳三妹妹费心,因今儿冯紫英在,张先生又现住在他们家,故此,我今儿已经递了帖子了。”

姚珊见他借机凑得越来越近,便立刻站起身来道:“既然是这么着,那就更好了。我们先生最是讲究,明儿必定好好准备了才肯来的。今儿天色不早了,想来大姊夫与大姐姐还有事儿要谈,我便就先告退了。”

尤氏也早注意到了贾珍的不妥,因怕他愈发丑态毕露,叫自己妹妹吃了亏去,便也忙道:“正是天色不早了呢,姗儿今日已累了一整日,快快早些回去歇息吧。”

姚珊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来,直到出了房门,还觉得贾珍的目光尾随在自己身后,如有实质,让人浑身不舒服。没得撞到这么个色、胚,虽然没有怎么样,但也总觉得被他那露骨的目光调、戏了一番似得,让人气闷,再加上担忧秦可卿的病情,姚珊一直到回到了房中,心情都有些不好。及至沐浴洗漱了在床榻上躺下,都没平静下来,好半天才勉强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