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十分好听,乍听上去,居然有些耳熟。姚珊微微愣了愣,随着车一旁伺候的李嬷嬷已经应道:“正是尤府的姑娘。”她说完这句之后,略微顿了顿,却又不无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道:“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却是面生的紧,怎地不见平日里常来的那位福大人来?”

她话音才落,便听得另外一个略微尖细些的声音道:“哟,李嬷嬷感情您是不知道,这位是新近才进宫来的柳大人。原来是负责乾清门那边儿的,因着福大人今日家中有事,未曾入宫,七公主这边儿又宣的急,还吩咐要个妥当的人儿,这急切间实在不好安排,故此就只有请了才换值下来的柳大人走一遭儿了。”

李嬷嬷恍然道:“原来是这么着,那就劳烦柳大人同诸位辛苦一趟了。”

先前那清冷的声音便答话道:“嬷嬷客气了。”

他们几个在那里有问有答的,交流的十分顺畅,姚珊在车里却已经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来之前不是她幻听了,这位竟然真的是柳湘莲啊。可是她完全不知道他为啥竟然会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居然还成了“柳大人”,真是可以啊。仔细一想的话,她也好,柳湘莲也罢,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都已经成功打进了紫禁城了,所以说,现在这个队伍里面真的不乏能人啊。可见那位废太子殿下的能量当真是不能小觑,只是可惜了,他越蹦跶,上头老爷子就越忌讳他。人啊,还是该知足,才能常乐啊。不然,好好的个东宫,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不过,鉴于自己现在已经被迫成了“太子党”,她也只有赶鸭子上架,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损失降到最小,不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姚珊一面唏嘘着废太子的命运,一面走神想着以后到底是要怎么做。这个功夫里,她坐着的这辆马车却已经重新移动,朝着宫门外头而去了。

李嬷嬷虽是接引嬷嬷,但也是宫中的人,不好随便出宫门的。何况以姚姗现时的身份地位,也犯不着她多么地献上殷勤。故此,到了宫门口,恭恭敬敬地同姚珊打了个招呼,又随意嘱咐了随车伺候着的胡嬷嬷和小桃几句之后,她便告退了。

于是,姚珊便在胡嬷嬷和小桃的陪同之下,被柳湘莲等几个人护送着,一路往尤府而去。

到底她这才是第一天入宫,此前胡嬷嬷和小桃碍着李嬷嬷在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此时都剩下了自己人,两个人便不由得松了口气,总算开始慢慢地、小声地说笑了起来。

就听胡嬷嬷笑道:“这宫里果然是不一般的,我来了这宫里,差点儿连气儿都不敢出了。难为姑娘跟个没事儿的人似得。”

小桃也笑道:“可不是么,到底还是咱们姑娘沉稳。不过,这宫里倒也没有嬷嬷说的那么吓人……都还有熟人在的。那位柳大人,可不就是昔日里跟姑娘一道儿跟着张先生学艺的柳二爷?”

胡嬷嬷轻轻掀开帘子缝儿,看了看车子外头,半晌才放下,笑着道:“可不是呢,瞧我这眼神儿,竟没看出来。原来是他,想是张先生不放心了,才教这位爷来的吧?姑娘可是早就知道了?”

姚珊听得胡嬷嬷叫自己,下意识地应了一句,这才总算反应了过来,他们正在说什么。先时李嬷嬷告辞的时候,姚珊还在走神,虽然说靠着她一贯能一心二用的技能,最终还算是得体地应付了过去,但是也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被胡嬷嬷和小桃这么一说,姚珊才意识到,柳湘莲专门领了这个送自己的差事,大约果然是被安排好了的罢。

想到这个,姚姗不由得又抽了抽嘴角,天知道刚刚他们几个的说辞有多么牵强……哪里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啊,她姚姗今儿第一天当值,就那么巧碰到七公主,大家一下子就投缘了,然后就留着晚饭说话儿折腾晚了,然后就要找个侍卫送回家,然后平时的那个侍卫就赶巧儿生病了,然后柳湘莲赶巧儿有空又在宫里头——这么多巧合,即使说话的那个小太监再伶俐也没有办法当真混的过去吧?只不过,这宫里头多的是人精,不该问的东西,绝对不会有人多嘴问一句,何况,那几个嬷嬷太监都是老人了,早就见惯了各色谎言骗局,只要没牵扯到他们,管谁去死呢。

故此,就这么着,姚姗简单而直接地被放出了宫门,至于在宫外发生什么事儿,那跟他们宫里头的人可就都没关系了。

姚珊暗暗叹了口气,想着不知道柳湘莲带来了师父张友士的什么指示没有。如果有的话,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要怎么单独说话啊?

说起来,他好像是练武的。难道,他会那种甚么传说中的“传音入密”之类的上乘功夫不成?

姚珊兀自那里胡思乱想,但是直到到了尤府,柳湘莲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弄得她心里相当不是个滋味儿——自作多情是病,得治。

为了维持住自己一贯淡定的形象,姚珊大大方方地扶着小桃的手下了车,然后客客气气地同柳湘莲道谢:“有劳柳大人了。”

未料到她这么一说,柳湘莲倒是有些愣住了。不过这位的冷淡面瘫也是出了名的,要应付姚珊这一拨子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故此他只微微顿了顿,便就回道:“尤大人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