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听得姚珊如此说,倒是猛然愣住了,半晌,方才惊恐道:“三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婚期都定在了两个月之后,此时怎么好再退婚?且不说老爷太太定然不会同意,便是他们同意了,我也不能退啊。你尚且还没说亲,若是因着我的事儿,误了你,可就不好了。”

姚珊听得尤二姐这么说,心中真是又感动又生气。感动于自己这个二姐是真心地待自己好,生气,则是因了她这么说,倒竟然是把所有人都看得比她自己的终身幸福还重了。然则看着她那个样子,想来这种想法是已经根深蒂固了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再要说服她为自己多想想,恐怕就是有些困难的了。为今之计,只有另外想办法,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罢。

想到这里,姚珊便还是觉得要先稳住她,因笑着道:“二姐姐别着急,我原也不过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我哪里懂得这些事,定然是要老爷太太拿主意的。便是不这样,也要二姐姐自己定夺,哪里轮的到我插嘴。”

她说得十分谦虚,又在那里伏低做小,尤二姐反倒又不落忍了,忙拉了她的手儿道:“三妹妹说的哪里话,我知道妹妹是心疼我才这么说得,兼且妹妹与我不同,素来便是个心里头有章程的,比我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呢,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只是,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原想着嫁个老实本分的人,好好过一辈子,便也就罢了,谁料到,竟会如此呢。”

她说完,眼圈儿又红了。姚珊便忙递上自己的帕子,柔声安慰。心中却已经有了定夺:自家这位二姐姐性子还是太和软了些。看来这个事儿,少不了还是要她这个妹妹出面来替她张罗了。

这事儿说大也不是太大,说小却也不算小了。首先,可是要先了解清楚,那张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再说。而要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最省事儿的法子,就是去问贾琏。可是考虑到那位的动机可能不纯,这事儿,还真不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办了。至于贾蓉那边儿,当然也是一样的情况。此前对他们虽然了解不多,但单纯就风评来看,与原著中那两位是一模一样的,不管怎么样,在这种可能会有伤风化问题上,还是多加注意,尽量别跟他们走太近的好。

凭他什么事儿,就最怕“病急乱投医”。万一图着一时的痛快,胡乱搭上了他们叔侄,到了最后,甩不掉了,就坏事儿了。因着心中是这么想的,故此姚珊也就没想着再去用贾家宁国府、荣国府这条线儿了。然则除此之外,她认识的、靠得住的人,思来想去,还真的不多。

不过,也恰好还有那么一个。

那便是柳湘莲。

首先论远近,他算是跟自己一条船上的战友,但是,跟二姐和张家,却都不大熟悉,这就很是避免了不少尴尬,不会造成谣言满天飞的局面。其次论品行,几次接触下来,他都不是那种惹祸添乱的主儿,嘴巴又严,性子也冷,简直能把人冻成冰块儿。除开这些不说,他还要功夫有功夫,要智谋有智谋,做个打探消息的任务,那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儿。简直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同他开这个口。

毕竟,昨天晚上,她才刚刚在园子里跟他呛了好几句呢,人家此刻不会怪她“好心不得驴肝肺”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还要求他办事儿,办的还是这么私密的要事,当真是有些不好开这个口。

其实姚珊昨天晚上重新回到房里,躺到榻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其实此前柳湘莲说的那句话,是在同她示好。而且,专门半夜三更地蹲守在园子里,就为了跟她说这么一句话,这份心思也算难得了。若是她自恋一点儿,都可以往“西厢记”上头想想了。反正他经常唱,大约是入戏了也说不定呢。

可是,一想到他的那双眼睛,姚珊就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这些暧昧心思,放在那么一双清亮干净的眼睛里,简直完全不搭。反倒如同乌云遮蔽了月光,让他蒙尘了似得。所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大抵该当如是。

通俗点儿来说,就是,这位二爷长得太好了,咱们一般的凡人,就远远看着就挺好了,随便歪歪啥的就不用了,那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再说了,他平常那么高冷,绝对是自带强力冷气,让一般人都没法儿靠近啊。不过,这一回,为了二姐姐的事儿,她也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因为,除了他之外,眼下,还真没其他合适的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