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日,宇宙舰队关于古比雪夫旗舰遇难事件特别调查组发出了第一份紧急传票,传令驻扎在南都的宇宙舰队后勤理事宋厚德少将前赴雷隆多接受调查。在发出这份传票的时候,没人想到最后会引起那种程度的惊涛骇浪。

这份传票刚一发出就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虽然宋厚德早在多年前就脱离南都GDI转到太空总署、后来的三星总局和宇宙舰队工作了,但南都GDI一直习惯性地将其视为为自己势力范围的一员。南都GDI近年混得不甚好,GDI全球联合会里的席位逐年递减。宋厚德这样出身南都却在其他可占据席位的单位混出了一定模样的人自然是他们愿意追捧欢迎的。而且老宋也不算忘本,以至于有些食古不化,在宇宙舰队里开会时都经常口出“我们南都”云云的话,这么多年了立场也没转变过来。因为种种原因,他在南都那边的政治关系复杂得很,与大多数元老的关系比我要强得不知哪里去了。我向他发出传票,虽然名义上是进行宇宙舰队的内部整肃,南都那边却露出了激烈的反应。两天后,谭康悄悄给我传话说:

“领导们都要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要‘吃我们的拿我们的还收拾我们的’。”

“这叫什么话?!”我沉下脸直斥回去:“老宋现在的组织关系在宇宙舰队,关他们什么事?即便他还是南都GDI的人,这种全球联合会委任的最高调查组也有权对其提出询问。宋厚德自己怎么不自觉点出来表态?”

谭康露出了苦恼为难的表情:“老宋这几天都在跟高层领导会面,保他的意向基本已经定了。如果非要他到雷隆多接受调查,恐怕你得出个书面的东西,保证绝对不会对他做出任何形式的制裁才可以。”

“这才搞得怪了!他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南都那边王代培以下的对我说话都该用‘请示’,就是老王和渚总长要我怎样,也该亲口发话——我还得考虑考虑!”

“别这样,别这样。”谭康苦口婆心地说:“现在形势对你并不很有利。宁派这边不说了,全体一致地保宋厚德,就连我们这边以王副总长为首的大多数沪派也是站在他那边的。你是不是多考虑下,商量之后再说……”

“这事没得商量,他们既然都不肯亲自向我说明,只是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的话,我只好把这件事提交到亚当斯主席那里讨论了。”

听我说到这里,谭康倒象是松了口气,喃喃道:“也好。只是真闹到那边去,也不见得可以遂你所愿呢。”

“什么我所愿?”我翻翻白眼道:“本阁公事公办而已。”

但是,如同谭康所说,把这件事提交到全球联合会后,那边根本没表现出应有的热衷。亚当斯主席表现得十分暧昧,只是说:“嗯,黄而啊,听说你以往与宋厚德有点摩擦?工作中不要把个人恩怨带进来嘛。当然,我不是说你公报私仇,绝对没这个意思。但是宋厚德呢,这个人一贯还是老老实实的嘛,对他的处理,我们应该慎重起见。”

“南都那边不配合中央调查组的行动,就那么算了吗?”我逼问道。

“这种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思想工作没做通的话,人家是可能有想法嘛,这些都可以理解。你还年轻,这些要多学学,多看看,对你以后会有好处的。”

我在亚当斯那里憋了一肚子的气回雷隆多,据说南都那边还有未署名社论批判追讨“论无德军阀黄某失败的必然性”。我听说了后要巴斯克冰找来给我看,他居然打哈哈绕弯子的就是不给我去找,可见讽刺得比较刺骨到位,说不定会下达到街道一级组织学习——我都可以想象我父母在那些讨伐言论中惶恐汗颜并内心里拼命诅咒我的情景了。虽然并不在乎老头子对我的看法,想到此节仍旧闷闷不乐。

回到雷隆多时,是提都斯来接的机。他迎面就说:“果然不成功吧?”

“妈的,算是白跑了趟。这事还没完,你们争取再搞几个材料出来。我们现在就得抓紧机会办掉几个讨厌家伙,好踩着他们再往上爬一爬。”

“不是那么简单啊,阁下。”提都斯露出了些许寂寞的笑容:“三年前我来到三星任军法官时,也是什么都想出一头,结果一样也没成功。老旧腐朽的势力总是纠缠在一起的,势利无比。在那里没有正义只有实力,如果想取得某些成果的话,恐怕还是要靠关系和实力说话呀。”

“浅野那边的关系暂时不能再动了。”我沉默了少许时候,说:“不要心急,一步一步来吧。”

虽然安慰提都斯不要心急,我自己却始终难以平复心情。这次算是与地面势力难得的一次交锋,便深深领教了那些家伙件千丝万缕牢不可破的关系网合力。俗话说官官相护,看来不假,到了一定程度,连本来对立的两方都可以联手起来。指望沪派可以在后面给我打点一切的想法确实太过天真了些——涉及到可能影响即得利益的问题,他们依旧是丝毫不让的。

调查组的工作陷于停顿,远征舰队下一步的方案也就被搁置了起来。好在那边时间流逝得慢,我们就是再拖上一年,那边也不过是四个月时间,拖得起。正因为全部人都抱有这样的念头,在这本来应该惜时如金的当口,大家却突然闲了下来。我闲得心情郁闷,在家看了两天的书,逐渐感到有些孤单。如果没有强行把洋子拉进我的生活,这时也许还有个可以谈话说笑的伴,现在什么都不作他想了。这种念头更让我对与其他人接触充满了恐惧。

不止宇宙舰队,下一步我又该如何是好?

脑子里全是紊乱的念头,书也看不下去了。眼看天色已晚,我按了对讲机叫卫兵送晚餐过来,准备就在房间里吃了。自从洋子出走之后,金灵对我意见大得很,见了面连个笑容都没有,更别说打招呼了。我可不愿意在自己家吃饭时还受人眼色。等了一会,居然是静唯亲自把晚餐送了进来。我起码已经二十多天没见着她了,据巴斯克冰说她有特别任务请了假。于是见到她亲自给我端饭不由受宠若惊,满脸堆笑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不要问我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我累得很不想说话。”静唯把晚饭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疲惫地坐在一边:“你先吃吧,吃完了有些事找你商量。”

“怎么那么累?头发还湿湿的,才洗了澡?”我的好奇心被她勾起来了。

“你先吃吧,我真不想回答你。”

可我的好奇心已起,顿时**了起来,唠叨道:“你不一直是精力特别旺盛的代名词吗?怎么这样了?昨晚上偷牛去了?还是结交了一个特别威猛的男朋友?”

眼看连挨了我四个问号的静唯脸色向铁青色转化,我立即改了口:“吃饭了吗?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没关系,饭一定要吃,不然会得结石病。一起吃吧,反正有这么多,吃不完去喂厨房养的那头老猪也比较浪费……不至于累得筷子都抬不起了吧,要不要我亲手喂你?”

静唯终于露出了又气又笑的神情,低声骂了句:“先说喂猪又说喂我,你什么意思?讨厌!”

气氛总算稍稍活跃。虽然静唯光吃东西不说话,我也觉得比一个人独处愉快了很多。不一会把饭吃完,我正准备到壁橱里去拿酒,她却挥了挥手:“现在别喝了,抓紧点时间陪我走一趟吧,有些东西要你看。”

路上,我正专心致志地开车时,静唯忽然问我:“你对陆军战斗有什么心得吗?”

“呵,你这个问题问错人了。我只是个擅长单打独斗,充其量搞一个小规模特种作战的人物,那些问题去请教辛巴或者胖子比较合适。”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现有的绝对依靠火器进行远距离杀伤战斗的陆战模式发生改变,你会怎么看?”

我不知她为什么会问这个。转念一想,大概她是想鼓动我招募无忌军吧?无忌军的那身乌龟壳是够厉害的,但也不见得可以在重机枪火力下硬挺着前进,他们的纯防御力比龙骨兵还是差得多了。但协同作战的效果则不一样……

“六七年百尔特之战,动用了一批泰严部队。”我回答说:“作战方式方法与人间的常规陆军确实完全不一样,效果也非常的好。但是,这种部队在政治层面上有很大的麻烦。即使不考虑政治因素,一旦敌人知晓了这种部队的存在,开发出反制的力量应该也不难。我就能想到……用大规模配备了火焰手的常规陆军即可制约之。去年赵雄叛乱时,他的卫队也装配了些刀枪不入的盔甲。说起来也真是凑巧,提都斯带来的人就刚好装备了火焰喷射器,不然我这条命说不定已经不在了。”

“不说那么多了,到了地方,你自己看吧。”

照静唯指点,我驱车上了十三号秘密公路,进入了雷隆多的地下交通网。行驶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终于到达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军事基地。看到基地大门上的圆形“雷”字标记,知道是华嵩领导的雷隆多武器研究所属下产业。投了许多的钱,他们果然能给我制造出一些惊讶。静唯忙着去停车,我便想先进去看看。谁知门岗卫兵把我看了又看,愣不让我进。我气极反笑,质问道:“你看清楚我是谁没有?”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宇宙舰队后勤部长兼任本行星总督的黄中将阁下。”士兵不卑不亢地回答:“但我们的保密制度规定,不能允许任何没有证件的人进入。即使是中将阁下你本人前来,在不能提供相应证明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放你进去。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