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年对我来说是不错的一年,一整年浑水摸鱼,取得了很多很多实际利益。可对寒寒来说就恰恰相反,她的日子相当不好过。而在我回主星之前,并不是这样。

七五年春节,我邀请包括她在内的主星旧部和旧友相视到葫芦岛上相聚。因为知道这些人都忙,特意提前了一个月预订。他们也都给我面子,纷纷答应了。到了时间,提都斯、戴江南、郭光、杨岚、霍书湘、杨沪生等都到了,只有寒寒一个人爽约。巴斯克冰临时打来电话,说在成田机场遇到了和国航空业罢工,他马上设法调军用机往回赶。可再怎么动用特权,他最后赶到时也迟了半天,我们实在等不起,都开席一个多小时了。他到了之后只得连连赔罪:“内藤小姐这次没办法赴约了,特让我向大家赔不是。”

“快坐下,自罚八杯先!”我大不满地说:“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开席都拖了三个小时,你以为这些元首主席的一个个空闲得很啊?有什么话,等你罚了酒,敬完三圈再说!”

以雷隆多武官身份跑到和国去搀和闲事,以至于耽误了时间,阿冰冰自知理亏,连忙坐下罚酒。此时我们已经喝了十几轮了,加入了他这个生力军,气氛更加热烈起来。又喝了两个小时,终于散场。巴斯克冰几乎是一口菜没吃地灌了四五斤西川五粮液、张掖干红和哈屯啤酒的混合液体入肚,以他的身体之强悍都显得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跟着我走到走廊外面,连声叫嚷:“都他妈针对我!看老子下次把这伙鸟人都拉到崇明岛去,一网打尽!”

我打断了巴斯克冰,问:“她好吗?”

“还过得去。”巴斯克冰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看着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忽然大声说:“其实一点都不好,看着让人心疼!她太累了,比你累十倍不止!那可不是她能力不如你,黄二……”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她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只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能力就可做成一切的。寒寒企图凭她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已经无法用改良的手段便能挽救的世界,这个出发点就是错的,注定了她将徒劳。”

巴斯克冰一脸不服气,叫道:“对还是错,我不明白那么多。但只要你肯帮助她,她绝对不会象现在这样被动!可是你什么都不为她做……”

“阿冰冰儿,你没有明白最根本的问题——我不是不能为她做什么,而是不会去做那些事情,我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胖子不服,显而易见地相当不服,有借酒装疯的趋势。我耸了耸肩,正想拖卫兵来把这个醉鬼拖下去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一个不小心几乎摔倒。巴斯克冰直接从栏杆上摔了下去,把下面的陶瓷水池砸得粉碎。我顾不得脚下摇摇欲坠,连声招呼卫兵一起下去抬他。还好这厮体质与众不同,绝对的皮厚肉粗,只是把脸给划破了,伤口很浅,虽然满面流血,却无大碍。戴江南和提都斯听到动静也摇摇晃晃地奔过来查看,看到巴斯克冰如此狼狈,挣扎时动作却顺畅无伤,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好个壮如牛头的胖子!”

巴斯克冰给摔得七昏八素,旁边却有人叫好,气得咒骂个不住。我却无暇思虑这件事本身,迅速转身四顾,观察周遭的情况。脚下的大地仍在震颤不休,四周的营房都发出了嘎嘎的痛苦呻吟声,不住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如若不是当初就按最高标准来修建,现在想必已经全部震散架了。过了约莫有两分钟,震动才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伤员的哀嚎四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临川在旁边问道。

我一声厉喝:“巴斯克冰!”

胖子哼哼唧唧地坐在地上不起来,头也不抬地说:“啥事啊,叫丧似的!”

这种时候我才没心情跟他插科打诨:“现在任命你为临时应变指挥长,立即组织全体人员准备撤退,目标奉天!”

虽然满头是血,尽管一头雾水,即使心怀疑虑,但胖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到命令会在还没搞清楚之前就开始执行。提都斯是坐直升机来的,我让他立即离开,顺便把郭光捎走。巴斯克冰仅用半小时就指挥着全体官兵把重要物品、文件收拾好,全体登车离开葫芦岛。好在当初建立讲武堂时,南都大佬们为了一劳永逸地送走我这个瘟神,修建公路桥梁都额外卖力,全是超高标号的。虽然给震裂了不少口子,总算还不影响我们的高速撤退。

我坐在车上,工作不停,不住用电台督促坐在其他车上的霍书湘和杨沪生火速联系东北各处。一刻钟后,各地情况纷纷传来,均感受到程度不一的地震,损失情况正在统计中,目前一切尚在控制中。

听到这个消息,我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靠回了座椅,向杨沪生发出了动员各地驻军准备抗灾的最后命令后,关闭了车上的电台。巴斯克冰这时候才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坐飞机离开的提都斯和小淫贼会看得更明白。别看现在是半夜,那一幕不可能被夜色掩盖的。”

胖子还是不明白,瞪着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得克服心烦意乱的情绪向他解释:“附近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但东北从来就没有地震预警,和国也没有,也就是说,应该发生在海里。”

巴斯克冰一脸茫然:“哦,那又怎么样?值得我们如丧家之犬一般立即跑路?”

我没有答他,径自打开了膝上的笔记本电脑,联上了地球防御卫星系统的东北亚观测点。这些武装防御卫星都有高精度的遥测功能,在无仗可打时,最大的作用就是被用来当作地理测绘卫星。此时地球防御卫星中心正紧急动用此卫星监测东北亚海域,到让我省了调整参数的功夫,直接看他们的观测结果就行了——卫星每五秒拍摄一组高精度照片传向地面,热感应也好,微光摄影也罢,都反映出了这样一个事实:朝鲜半岛以南、九州岛以西处,五个偌大的同心圆弧正迅速地向四周推进!

巴斯克冰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即被这种直径上千公里的圆弧吓住了,大叫道:“这是什么!”

我面无人色地说:“不出我所料,海啸。”

随着时间的流失,海啸圆弧扩展得越来越远。一个小时后,第一轮海啸的前锋击中了九州和朝鲜半岛南端,顿时造成了极其紊乱的乱流,把那里的海域震得不可辨识。没过多久,余波也扩展到了华北和东北海岸。葫芦岛在这肆虐海潮的强弩之末下依然无丝毫抵挡之力,立即在紊乱的卫星照片中消失而不可辨了。巴斯克冰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合不上了,过了良久才惊呼道:“这叫什么事啊!在神鬼难测的大自然前,人力实在……实在太渺小了!”

我哼了一声,说:“如果当真只是神鬼莫测就好了。”

巴斯克冰不明白我的意思,又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沉吟了片刻,说:“知道为什么我要让提都斯带小淫贼走先?”

“难道,你怀疑他?”巴斯克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和他的交情比我还久远吧?”

“那倒不是怀疑,只是小淫贼这人藏不住什么东西的。”我抬起眼睛看了看巴斯克冰,说:“今晚跟你说的,不要传出去。哪怕是寒寒,也不能告诉。”

“什么啊?”

“华夏有全球最先进的地震检测网络,包括海底地震。”我抬起头来,盯着车窗外说:“那些原来都是严格南北划分的,归北都管辖。七月事件之后,因为北都被毁,南都继承了大部分的产业。海洋地震检测网也继承了过去,中央只管,不向任何其他部门报告预测结果。这套系统比和国领先二十年以上,和国检测不到,不等于他们检测不到什么征兆。”

巴斯克冰的脸色变了:“你是说?”

我摇摇头说:“什么都不说明,还有可能是某些阴谋分子动用了地震武器呢?”

巴斯克冰终于说出了一句有理性的分析:“那谭康就更不可能一无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