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军出走半个月后才传来消息。静唯率军连破费里亚三个行政区,抵达了玛斯库大陆中南部海岸边的希尼亚拉沙漠,与据守长野岛的江旭军建立了联系。她没有应我的召唤回弗尔勒述职,只是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大略提到了当日的情况:

“……我们抵达费里亚大本营时,据守费里亚大本营的皇族军队数量很多,抵抗相当强烈。同时我们也陷入了十几万费里亚军的重重包围中,必须用大部分有弹药的MG抵挡前来支援的敌军,能投入进攻的兵力十分不足,主要是我的剑士团和高卢率领的十个MG。在未征求我的意见的情况下,高卢下令向费里亚大本营投放了大量的电磁剥离剂,使得大多数的费里亚军都失去了能量装甲,在激烈的战斗之后,我军终于取胜。

然而他却没有告诉我电磁剥离剂对人体有剧毒,大概是怕我反对罢!虽然剑士团的士兵本来有防毒面具等物品,但在激战中多数早已抛弃了。逐渐有士兵痛苦地倒下去抽搐至死,最后我亦因中毒昏迷了些时候。待我醒来时,高卢正在趾高气扬地消灭残余的费里亚军,而我身边的剑士团士兵全数阵亡,一个都不剩了!

他们都是我在雷隆多开始培训,带到尼布楚以来一直并肩作战的战友。请相信我是用了极大的忍耐才没有当场去杀高卢的。但要我忘记两千多战友的牺牲与他继续共事,是再也不可能了。这件事的真相就是这样,但想必提出来亦不会有什么结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你不会就此与奥维马斯翻脸的,你还不能那么做。”

我在内阁会议上读了这封信,众人都只能蔚然兴叹。尽管两千名征战多年的乙级剑士团(如果他们此战不死,等下批气垫摩托运到给他们配上就是甲级军了)如此损失的确令人痛心,但我们的确没有可能为这件事便与奥维马斯翻脸,最多把此事在适当时候提上一提作为政治筹码罢了。因为静唯的意气之举使我们错失了向奥维马斯讨要说法的先机,现在连抚恤金都得我们自己出。不过换了谁在她那位置上,恐怕都忍不住那口气坐下来慢慢与高卢谈判丧葬费的事吧。她发飙,我买单,本该如此。

想到这里,我顺口问:“高卢的部队现在进展如何?”

“那家伙已经狂上天了,自从发明了那个用MG挥舞大棒与敌人肉搏的战术后。”辛巴说:“他专门找了个电影摄制组和一群记者到前线,让手下兵摆出把大树拔出来挥舞的pose搞宣传。我看现在他连自己的妈姓什么都记不得了!费里亚从小松山一败后,四处军心不稳,给他的这些山岭巨人一打就跑,现在他用剩下的二十四个MG占领了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对了,他手里已经没有了中队的编制,指令直接下达到每一个MG驾驶员!”

“牛叉啊!”虹翔赞叹道:“别说奥维马斯听说了欢喜,连咱听到了都惊叹不已呢!不过中部地区一时是建立不了后勤补给基地的,小松山现在也不知有多少费里亚残军,第九军一走,他才不敢用那点山岭巨人开山回去呢。话说回来,高卢现在尽管风光无限,终究是个没有后勤维护补给的孤军啊。”

“奥维马斯暂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太需要胜利了,高卢给了他超出预期的惊喜。”寒寒抬头说:“这几天也没向我们催问三星那边卡物资的事了,我看大可拖上一拖。”

“当然要拖了。”我理直气壮地说:“就让你老公多陪陪你吧。”

寒寒睁大了眼睛问:“诶?”

我点了点头说:“我已经决定了人选,回去收拾杨霍,威震全球议会的人选,现在也只有他去才让我放心了。在奥维马斯那边再次怒不可遏地催问过来之前,你们最好好好珍惜朝夕相处的时间。”

“恐怕温存不了多久啦。”虹翔嘿嘿一笑:“小郭带回去运物资的舰队已经返航了,现在差不多该到秃鹫要塞。他们虽然没有多少武装,但只要在那里就总有个威慑作用。他们一走,霍杨二人还不知道会把局面搅成什么样!私自克扣物资的行为,大概也会光天化日地进行了吧。”

大家还未来得及蓄积出足够的愤怒眼神逼视他,我面前的屏幕上就跳出了一条红色的特急情报摘要。我略略浏览了一下,不由苦笑着摊手道:“得了,金牌乌鸦嘴名不虚传,已经打起来了。”

三〇八三年六月二十八日,霍书湘为了扩展自己的地盘,避免被绥靖主任杨沪生逼得穷饿而死,同时获取一定的政治资本,主动向亚当斯发起了进攻。然而全球议会在这几年中一直没有放弃与亚当斯叛军的谈判对话,试图以政治谈判解决问题,霍书湘的进攻使得全球议会谈判代表再次冤死,而且是死在四〇四军的狂轰滥炸之下的。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谈判代表本来是郭光,但在半个月之前他忽然因为阑尾炎发作回雷隆多住院,换了一个倒霉蛋接他的手。杨沪生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该怎么行动,而是由衷地赞叹郭光预知危险的本能已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不然那阑尾炎为什么早不发晚不发,郭英雄的舰队一离开三星就发了呢?

熟知四〇四内情的三护军副参谋长萧端韬立即向杨沪生提交了抓住时机打击四〇四的提议。四〇四的秘密警察虽然不是正规军人,但被驱逐出雷隆多后已厉兵秣马地训练了近三年,且现在已有了少量的护卫舰和MG,如果放任他们打下亚当斯,占据了那个号称“不设防的三星聚宝盆”的星球,想必三护军的日子会比四〇四这两年更不好过。此时全球议会又为谈判代表被杀发来了语气严厉的质询电文,要求绥靖主任杨沪生立即组织调查,严肃处理。可是目前的三星已不是二十年前GDI调查组可以随便游走的三星,再说此事的起因经过结果基本上是清楚得很的,所谓组织调查严肃处理,差不多就是督促出军的暗语罢了。不过全球议会的民主决策一向慢得出奇,杨沪生如果要等到他们明文要求出兵镇压四〇四那天,只怕四〇四的实力已膨胀到了足以反扑己军的程度也未可知。在全球议会未下明文前擅自出军是有风险的,但在萧端韬列出的诸多有利因素诱惑下,杨沪生很快下达了出兵指令。

四〇四局本身是个情报机构,就如当年的GDI一般从一个针对天界的情报机构迅速膨胀为聚情报、军事和政治为一体的庞然大物,只是发展空间和时间都还不够,尚不能达到GDI那种成就。情报机构有个不好,就是凡事计算过多,过于迷信数据。在出军亚当斯之前,他们收集了大量详尽情报,动用阿尔法的一台超级计算机进行了十八次沙盘模拟,得出了此战毕生的结论,因为:

1、叛军不可能抵挡四〇四军太长时间,最多三天;

2、全球议会的动作很慢,别说三天,就算十三天也很难下达确切的应对指令;

3、没有得到全球议会授命的三护军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出动夹击四〇四军。

4、即使三护军干涉,占了先手的四〇四军也足以打败叛军,依据亚当斯的资源对抗三护军。

其实,头三个“不可能”都只是一个比较小的数字表达出来的意思而已。对于真正打仗的将领来说,1%的可能性就够让人头疼了,但专业情报分析员的看法却不一样。结果是这三个不可能却都变成了可能。叛军战斗力竟然很强,四〇四军打得非常艰苦,进展极为有限,三护军却又从背后杀过来了!

因为三方都有机械化部队的缘故,亚当斯战事进展极快,按照三比一的时间流逝速度,我这边得知的事态转变效率就高得惊人。内阁会议还没开完,霍书湘的急电又传了来,以叩头泣血的文字表明其赤胆忠心和突然遭到贰臣叛杨掩袭的绝境:“望领袖持以援手,剿灭叛逆,正我朝纲”云云。

霍书湘这信里的口气完全把我当封建帝王看待了,我有点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捡要点念了念,手一摊说:“工作是做不完滴,大家先把议程放放,扯扯这件事,就当茶余饭后的闲聊也好。”

“这怎么会是闲聊!”作为主抚派魁首的寒寒可坐不住了:“霍书湘别的话也罢了,最后的那句要我们‘明正纲纪’我看还是有道理的。坐视不管的话,今后江旭、梅伟峰、长恨天这些家伙都独立出来互相倾轧攻打,可怎么得了!”

虹翔在一边悠然道:“明明是有些人没抚好,这时候气急败坏个什么劲~~”

“别斗嘴别斗嘴。”我连忙阻止了这场内阁成员之间的倾轧攻击,向辛巴一扬下巴:“杨沪生是你的旧部,你说说。”

辛巴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寒寒,又看了看虹翔,耸肩道:“大将军,当日是你硬逼我给你推荐个人出来的,我又没说负责到底。”

我大不耐烦道:“又不是媒婆说丑汉,谁要你负责到底?说说看法。”

“我们现在说任何事都是空谈了。”辛巴掐指算了算:“霍书湘肯定是坚持不下去了才发信过来求援的。要是一切顺利他才不会汇报呢。算算时间就知道,这仗最多在两三天内就会结束了,我们能做什么,发一个公文让他们停火或者用超向航法运一个军过去平息事端吗?完全不可能。现在只需考虑如何应付将来的事态。”

“辛,你这些年读书不少,说话条理性愈发增强了,对本阁来说真是不胜之喜,只是看来你对杨沪生信心十足?四〇四局好歹好有十万人呢,攻上亚当斯的就算只有一半也有五万,杨沪生可没扩军啊,还是前次战败后剩下的那五千人,双方又都把重火力整上了,有得打吗?”

辛巴哈哈大笑了起来:“四〇四那群家伙,东北平乱时的狼狈模样你看多了罢!那样的家伙能搞出什么像样的军队来?绝对不会是小羊的对手!”

对这一点,虹翔和寒寒都没表示异议,可见四〇四特务人员的战斗力被恶评到了何种程度。这件事就此丢到一边不予理会,专心研究完小松山战役后的形势后,已是傍晚时分。我假惺惺地表示愿意招待他们吃一顿工作餐,可因为上次的工作餐都只是两个羊肉泡馍打发了,他们显然长了记性。虹翔跳着脚往外跑,说是他的无双妹妹做了好菜等他;辛巴府里收了江旭孝敬来的十几个木精灵仆人,小日子也过得滋润得很,对我的虚情假意自然不屑一顾;寒寒也转身想溜时,我向她勾了勾手,待虹翔和辛巴都走远了才小声说:“请你吃饭。”

寒寒苦笑道:“我牙不好,饶了我吧。”

“唉,我怎么会折腾老朋友呢?”我用不容怀疑的语气说:“这次是当真不是拿你开涮的。叫阿冰冰儿拎两只扒鸡来,我让小陈亲自炒菜。咱们两家聚聚,吃完喝完还可以打个麻将嘛!”

寒寒还是很怀疑:“就这种事,用不着那么神秘吧?”

“诶,你说说看,我们多久没这样聚过了?”

寒寒算了算,还当真是有很久了,不由又苦笑了起来。我拍拍掌说:“对吧,位高权重之后,就算很亲密的朋友也会逐渐疏远啊。我们要控制这种距离的产生,必须用好吃好喝来巩固我们业已存在的深厚友谊,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家去换个便服,七点半钟到我家来。”

晚上的小型家庭聚会倒是很热闹。在外应酬的时候虽然不少,但这样的家庭聚会的确是很久没有进行了,陈琪也当真寂寞得发慌。酒过三巡,巴斯克冰热血上涌,扯着我要再开一件白酒继续火拼,我却不肯答应了,连连笑道:“等会还要打麻将呢,你是怕输钱索性先把自己放倒罢!”

这样侮辱性的话对酒精上脑的胖子自然是一种侮辱,他此时已完全不把我当大将军了,作出一副再不喝就要海扁我的大流氓嘴脸。我只得叫陈琪陪寒寒先到休息厅去准备牌桌,我跟胖子到后花园去继续小酌三杯,争取半个小时内开打。

到了后花园后,我直截了当地对巴斯克冰说:“酒不喝了,有话跟你说。”

听我这么说,巴斯克冰只得找浇花的水龙头冲了冲脑袋,待清醒了才说:“唉,说吧。听说你要派我回去管制霍杨?”

“那只是表面任务,毕竟有些话是无法当着众人说的。而且从目前的局势看,霍书湘大概很快就会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