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手里捏着球形的吊坠,漂亮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沉痛,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光滑如镜的吊坠上射出几条光线,在半空中铺开一段三维全息图像。

林晓随即睁开眼,看到下方的计时器显示着这段记忆影像有一分多钟。

“西格尔!西格尔!”声音来自画面之外,看着影像,能够感觉到声源是从后方传来,并且带给林晓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那声音和林晓的嗓音十分相近,音质音色同样通透清灵,只是略显得沉稳一些。

“西格尔……”

终于有个衣着华贵的青年走入蓝天碧海的画面中,青年的黑发在阳光下浮现鎏金的光泽,五官清雅,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貌。他放轻了步子,走向躺在沙滩上的少年。

少年单手撑起身体,黑色的军装勾勒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修长身形,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华彩银光,回头灿烂地笑了一下,“被您发现我躲在这偷懒啦!”

黑发青年温和地一笑,在少年身边坐了下来,半晌之后,淡淡的清朗声音道:“对不起,我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其实你的想法没错。”

少年意外地愣了一愣,继而腼腆羞涩地摆手,“啊,不不!我……我怎么敢在大人您面前班门弄斧,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

青年笑起来如旭阳温暖明媚,“你说的对,那算不上冒犯,我不怪你。有时候我的想法只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

“不!军长大人,您是帝国最有智慧的人,帝国如果没有您,也许早不是现在这样了!我……我不该妄自臆断您做的事……”少年面红耳赤地站起来,一手握拳,双眼通红湿润,满含着焦急和不知所措。

青年看着少年寻思,片刻后弯着眼睛道:“你很生气我对奥法莱尔他们做出的退让是吗?”

少年咬住下唇,口是心非地摇了摇头。

青年道:“他是爱德普陛下的老师,陛下向来十分敬重他。”

少年沉默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我认为,如果是您指证他们,陛下会听信您的话!陛下那么信任您,甚至常常对您推心置腹——啊,抱歉,我又失言了……”

青年转头面向缀满金子的海岸,“西格尔,有些事你或许现在还不明白,但我想你以后会明白的。你很聪明,但就是太固执己见了,这是因为你还太年轻,等你慢慢成熟以后,你应该会明白我的想法吧。”

“河水不可逆流,很多事我们仅靠一己之力无法去彻底改变它的本质,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使其往好的方向发展,并且持以乐观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件事,这样事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也许你现在不能完全明白我的意思。银河帝国的统治从大银河时代开启至今已有两千年的沉淀,不要小看文明传统的积累,它比这世上任何一件东西都要牢固。”

“我们的陛下,是誓死捍卫它的忠贞武士。”

“……对不起,您讲得太深奥了,我的智慧无法达到您的境界。”少年脸蛋通红地咬着嘴唇,目光泛出坚毅执着的光,“不过,我会努力让自己快点成熟起来,我、我想追随您,帮助您!”

青年笑笑:“别性急,西格尔,你以后会成为我得力的帮手,我等你长大。”

少年翠绿欲滴的眼睛闪烁出光辉,“大人……一言为定,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偷懒了!我现在就去训练场!”

“嗯,一言为定。”

远方拍上岸的层层浪花似要将青年孤冷的身影吞没。

计时器读条到了尽头,三维图像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军官宿舍单间又恢复了正常的被黄昏熏染的色调。

林晓紧紧捏住了吊坠,直至指尖刺入掌心皮肉里隐隐发痛。

“西格尔……”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在摸索出如何打开记忆影像之后,看了几段存储的影像,他觉得那些事就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熟悉刻骨。

提起这个名字,胸口处就隐隐绞痛,好像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重要而珍贵的东西已经永远的失去了。

摆在桌上的手机响起轻快的音乐。

林晓晦涩的思绪被铃声打断,拿起手机看了看,从阴郁的心情中回过神,淡淡笑了下。

“修斯,怎么了?”

“咳咳……呃,我家的屋顶破了个大洞,哦,你看看这里的工程队多么豆腐渣工程!住在这种房子里太不安全了,亏我爸爸还塞了那么多钱给他们!”

“然后?”林晓无奈叹了声。万尼大叔因为有钱,至少已经有一套独立的房子可住了,许多人还呆在难民营的简易暖棚里呢。

当然,因为西文的军衔关系,林晓和上校住在军官宿舍,条件相对许多难民也好上许多。阿诺狗狗天天逞威风地跑出去溜达,炫耀它跟了个不错的主人。

“呃,林晓,你知道我们家没人擅长修补屋顶的活,我爸爸当了一辈子的商人,我妈什么都不会干,我以前还有管家伺候呢……”修斯苦闷地说。

林晓斜眼对着手机鄙视了下,所以你们就好意思差遣一个Omega做你们的苦力啊!

“万尼大叔还有钱吗?”

“啊?”修斯愣了下,“嘿,你也要趁火打劫啊,林晓,哦,好林晓,凭我们的交情——”

“交情不能当饭吃,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家也等着买米下锅呢。”林晓硬生生打断修斯。

修斯泄气道,“好吧,我爸爸会付给你报酬的,钱不是问题。哦,你快点来吧!这星球真他妈冷死了,屋顶漏了,我们家现在就跟个冰窖似的!”

林晓满意地笑笑:“马上过来,你们再坚持一会啊。”

其实修斯家没有修斯说的那么灾情严重,林晓带着工具,穿上西文给他的厚厚的军用防护服,一路狂奔杀到修斯家门口。

万尼大叔一家躲在厨房暖炉边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万尼大叔和妻子皆感激涕零地看着林晓,但就是不愿挪动。

修斯相对精力要旺盛一点,一边喃喃抱怨一边走出来,“你看这破房子,我爸拿了大笔钱要求他们给我们换一套,微海卫处长居然完全不理会!送他钱他都不要,他一定脑子进水了!”

“给我搬个梯子来。”

“哦,哪儿来的梯子?”

林晓白了修斯一眼,没有多说,把工具包甩上肩头,最后是顺着一根从墙体中脱落斜倒下来的水管爬上了屋顶。

“你小心一点!”修斯一边在下面看得着急,想了想,学着林晓的方式竟也磨磨蹭蹭地爬了上去。

到底他也是个基因不错的Beta,就是太娇生惯养了。

从下面倒是看不出来,上了屋顶以后才发现一道可怖的穿透型裂痕从头贯穿至尾,在中央一米见方的大块混凝土块整个被掀去不见踪影,四周的龟裂细纹扩散辐射出去,几乎延伸至屋顶边缘。

林晓站在狂风中,头发被吹得向后笔直竖了起来。

风口中,他艰难地张嘴:“怎么会弄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