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进了无幽园,见萤烛正领着几名年长的仆妇在清理庭院,秋来,落叶纷纷,若不及时清理,只怕有颓唐之气了。

她见玄尘走来,便过来行礼,道:“师叔。”

玄尘打量四下,问道:“那个小丫头呢?”

萤烛指指一片芭蕉之后温西的房间,透过窗纱,可见她在房中正举着短剑挥舞了两下,又摇摇头,一副有些不足的遗憾模样。

萤烛又瞧了眼玄尘,见他摸着下巴有些若有所思,便将他请到一旁,问道:“师叔实话说来,治好温姑娘的手究竟有几成把握?”

玄尘眼珠子乱瞟,哼唧两声,道:“嗯……”

萤烛只得叹口气唤道:“师叔……”

玄尘知道这师侄脾性与她师父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般的执着,她要问的东西他不交代清楚,今日是没法糊弄过去,索性同她说道:“萤烛,你也懂几分医理药理,岂知治病救伤,哪里能按几成把握来算,尤其是掌中经脉复杂,若重新接上之时,稍有意外便功亏一篑,还有……”

“还有?”萤烛挑眉。

玄尘道:“那日殿下问我那丫头的手如何治得,我说了,她这伤还在其次,倒是毒却难清,况且血脉畅通,那毒便并不只在那伤患一处,幸而微量,但年深日久,淤积在伤患之处,又随气血行于五脏六腑,便有伤寿数。”

萤烛蹙眉,“那十花散怎有如此毒性?”

玄尘一摊手:“各人配药皆有制方,就算是我配的药,也与旁人不同,这毒本来还不算至毒,只是那制毒下毒的人应当十分老道,毒液萃取的异常精纯。”

萤烛走了两步,看向温西房门,她跟随冷疏竹已近七年年,名分上为主仆,然亦师亦友,也敬他为人,引为知己。

她为昔日罪臣之女,隐姓埋名远走江湖,机缘巧合中为陈王搭救,送去南海学艺。她少年时便天分奇高,数年间已武艺过人,然她一心想要报仇雪恨,八年前偷跑出山去杀了害她家受诬获罪之人。事后,灵秀道人说她杀心过重,不是修道之人,不令她再回门中。

陈王便派人将她带回京中,又令她认冷疏竹为主。这些年来她的心境已经平复了许多,陈王曾说她还完他的恩惠,就可以离开了,但在她心中,这早已并非只有恩怨可两清的交易。

萤烛知道仇恨加身的痛苦,而冷疏竹的仇与恨比她的更为深刻,但世间并非只有仇恨才能令人活下去,若是有一天她能够离开,也是希望离开之前这个可以称为朋友的人能够内心真正获得了平静。

“那殿下怎么说?”她问玄尘。

玄尘想了想,才道:“萤烛,那个丫头真的是燕梧心的女儿?”

萤烛点头,“是。”

玄尘就着一旁的石凳一坐,有些愁眉苦脸,“那便不好了。”

“不好?”萤烛疑惑,“什么不好?”

玄尘道:“这几日我也看明白了,虽然出家人不问红尘事,但是我瞧得出来管溪对于恩师的女儿还是十分的情重的。但,事情就麻烦在这里,那日殿下问我如何才能更有把握治好她,我说普通的药材皆不大中用,须得泉林中百年长成血藤解毒,白山岭中制成不过三月的千年人参固气,还要寻人打制细如毫毛的银针、细勾等物,各色药材采下之后均要用银质的容器封固药性,半年之内备齐,我亲自炒制,保证不得出半点纰漏,才好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