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玉麟将院中枯叶扫作一堆,瞎眼老僧取来一截红炭火,将枯叶都点燃了,烟尘自院中升起,飘飘袅袅,飘向了天际。

估摸着所有孩子都爱玩火的,玉麟蹲在火堆旁,拿着一截枯枝,将依旧还有隐隐红光的灰烬捅着玩。

了明在禅房中放下书卷,透窗看玩耍的玉麟,忽地一笑,道:“小心烫着手。”

玉麟有些不好意思,扔了树枝,起身向了明行礼,“禅师。”

了明招呼他过来,问道:“今日功课我看了,有些不足之处,来,我重新写了与你瞧。”

玉麟忙应声,进了禅房,端端正正跪坐在了明身侧,了明取了张纸,羊毫笔沾饱墨汁,提笔写了“修身”二字,同他指点几句,玉麟依言,一连写了数个字,了明见其聪慧,点拨便通,落笔端庄,含笑点头,道:“这便好了许多了。”

玉麟写着写着,忽然抬起头,问道:“禅师,什么是红尘?”

了明眉头微挑,“红尘?”

院中的火堆已经熄尽了最后一点烟气,一阵夜风轻来,仰起数点灰烬,温西站在烟灰下风之处,被呛得连连咳嗽几声。

了明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禅师?”玉麟又唤了一声。

温西扇了扇面前,握着口鼻近前了几步,有些狼狈。

“啊、啊……”了明回过神,同他道:“明日再临下一篇吧。”

玉麟也瞧见了院中站着的温西,应了是,出了门去,温西看着他提着一盏昏昏的烛灯,一蹦一跳得走入了夜色,她又转回头,看向了明。了明站在禅房的窗前,房中的灯火勾勒出他的身影,温西开口道:“不知道禅师的荷花几时开放?”

“该开的时候,便会开的。”了明答道。

“今日,月又圆了。”温西望着天,竹枝浓密,月影稀疏。

“是啊,月又圆了。”了明轻声应和道。

温西忽然道:“和尚,你日复一日住在这山中,见的总是一般模样的清风明月,你会不会寂寞?”

了明轻轻一笑,道:“丫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觉得寂寞其实才是人世本意。”

温西眼眸微垂,睫羽半掩,“难道你便甘之若饴了?”

了明些微变了形容,只是他将头微微一侧,道:“我早已以此为伴了。”他的目光却不能回避得落在案上一卷画轴上,这令他呼吸忽然加重了些许,他的眉毛又蹙起。

温西未曾再说话。

了明伸手,关上了禅房的窗扇,院中光影顿时一暗,而温西,也踏着月色回到了她所住的茅屋。

茅屋中点着一盏孤灯,孤灯旁坐着一个人,是鸦,她见温西进门,便站了起来,道:“温姑娘。”

温西回头将门关上,再转身走到桌案旁坐下,“如何了?”

鸦道:“我去打听了,沐川城中,不曾有叫梅生的人。”

温西倒是并未有失望之色,只是淡淡应道:“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