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酒店正是最繁忙的时刻。

江蓉芷正在酒窖中选酒。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些红酒的名字:赤霞珠,波尔多,蛇龙珠,……一个个交织成了绚丽的风景线。她情不自禁地抚摸着酒瓶,那半低的温度令她着迷。

曾经,这些红酒是自己的最爱。

曾经,这些红酒是那个男人亲手教会自己如何品。他会抱着自己,品一口,亲一口,他们的亲吻总是含着淡淡的酒香。

曾经,这二字最是玩味,因为一切都是是曾经。

“江蓉芷你还要在酒窖中磨蹭多久!客人来了,还不快点去迎接。现在外面就只有小晚她们几个人,忙都忙不过来。你是要赖在酒库里多久,看再多,这些红酒也不是你能够挑的。”余领班就站在了酒库门口,瞪着江蓉芷。

江蓉芷扯出了一个淡笑,她的目光终是从那一排排的红酒上撤了下来,“这就来。”

解释什么的,现在这个局面都是无用的。江容芷也就没有解释的想法,她比谁都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现在是酒店的服务生,想要摸这些红酒瓶都是件难事。而红酒的挑选,更加轮不到她这个小小的服务生,自有品酒师来挑选。

她大概还是很喜欢红酒吧,虽然教会她品红酒的人,是她不愿意再度想起的那个人,但这颗喜欢红酒的心却从来没有熄灭过。酒库中的活,并不轻松,她却会主动去帮忙,只为了能够多看一眼这些红酒。

······

不轻不重的皮鞋声响起,散漫而随意。

“欢迎光临。”

刚出了酒库中还是不能够习惯那明亮的灯光,江容芷眯起了眼,她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男子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还是笔直地向前走了过去。

是个男士,她看了一眼男子的穿着,精致的大衣,雪亮的袖扣,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这个男子的精英身份。

“给我来一份七分熟的牛排。”男子的声音,十分的低沉悦耳,就像是大提琴流淌出来的音色。

江容芷拿着菜单的手一顿,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江容芷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从何处听来。到底是慢了一步,让人抢先了一步。

“江容芷,你磨蹭些什么。”于领班眉毛一横,声音刻意放轻,满脸的嫌弃,“不是我说你,服务员要紧的就是手脚伶俐。做事情这么慢,有了机会也会被人抢走了。”

一般来说,服务员的工资是固定不变的,但江容芷现在打工的酒店,有给小费的习惯。所以,遇到了大方的客人,还是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小费。

江容芷笑了笑,在这份不屑下的关心,江容芷还是能够听出来的,“谢谢于领班的提醒。”。她也知道她不如小晚她们手脚伶俐,有眼力,她的工资一直都是垫底的,拿着薄薄的两千元。她,大概真不适合这份工作。只不过,再不适合,她也必须硬着头皮做下去。

“噔噔”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咬着牙,走上了前。

“欢迎光临。”她恭敬地弯了九十度。

她的声音,没有以往的甜美与清脆,现在的声音只能说是普通到了极致的感觉,不能说难听也不能说好听,多了一份沧桑。在空旷的酒店大厅中,显得有点突兀。

听到了声音,本是在切牛排的男子,动作一顿,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江容芷正引着女客人到了指定的位置。

四目恰好相对。

江容芷这才看清楚男子的长相,她抿了抿唇,随即得体的笑容再次挂上了嘴角,但只有她知道她现在内心翻滚的情绪有多激烈。

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结在了一起,手足瞬间冰凉。她的目光猝不及地撞上去,狼狈万分,她的指甲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段谨言。

这三个字自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瞬间,江容芷觉得呼吸有瞬间的凝固。自己以为早已经忘记的记忆,今日这突然的会面,却让那些尘封的记忆再度鲜活了起来。

“段谨言。”

惊讶中带了喜悦,那个女客人停下了脚步。

段谨言,段谨言,她向来喜欢连名带姓的喊他,像是宣誓着自己的主权。直到现在这三个字被人唤出,她假装的不在意,似乎都溃不成军。她掐着手心,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她的身体在颤抖,眼里的慌乱完全掩盖不了。她站在了女客人的身后,静默成了一个雕塑。

江容芷从未想过要再见段谨言一面,纵使相逢,她也希望自己是光线靓丽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现在。

他是高贵的客人,而她是卑微的服务员。

江容芷情不自禁地打量着他。他的面容依旧俊郎如顾,一身黑色的西装裁剪得当,衬托着整个人纤尘不染,风度翩翩。

而她,每一次照镜子,她都无法想象出那是自己,白发早生,容貌也随着时光的消融而慢慢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