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旧事,杨幺张大了嘴,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半晌回过神来,猛扯杨雄的衣袖,急急道:“你没现么,大伯父和张忠仁的头一个孩子都比二房里生得晚,怕是晚了有十多年,当初姑妈是不是一直拧着不嫁到东屋长房里?”

杨雄连连头,“姑妈拖到二十二岁才成亲,我已经七岁了,所以记得清楚,爹爹那时候偷偷去张家找过张忠仁,最后一身伤地回来了,姑妈当时就哭了,过了几天就嫁给大伯父了!”

“什么!一身伤!?张忠仁也太没有良心了!”杨幺顿时大怒,转念一想,又沉吟道:“会不会是张精文那老头弄的鬼?”

杨雄唏吁不已,摇头道:“张精文一身武艺极为强横,但却是个直性子,我看他不需弄鬼,张、杨两家不能通婚,更不可能让他们俩私奔,所以……”

“私奔!”杨幺大吃一惊,扑到杨雄眼前,抓着他叫道:“杨恩那老头去张家找张忠仁是想让他和姑妈私奔?”

两人本就凑得近,杨幺这一下直把杨雄压到了墙壁上,杨雄衣领被她揪得勒住脖子,呼吸困难,饶是如此,杨雄还是一手掩在杨幺嘴上,一边咳嗽一边道:“声些,声些。”

杨幺缩缩头,松了手,一边替杨雄拍着胸口顺气,一边呆呆地道:“我还真没看出来,杨恩这老头……你爹……居然……”

杨雄呼呼喘着气,一边摇着手指头,神秘地道:“妹子,咱爹看不出来的事多了,咱娘当初可是足足比他大了七岁,他不过十四岁就成了亲,十五岁就生了你大哥我!咱娘三十一岁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也不过就是二十四岁,你看他那样子,他就没打算再娶!”

杨幺怀疑地瞅了杨雄一眼,道:“他是不是和你一样,还没有玩够吧?”

杨雄把头摇得和泼郎鼓一样,“他酒是喝得多,也是青楼的常客,但从不留宿,凤翔楼的老鸨茵娘宁可倒贴一座凤翔楼,想进杨家的门,当个妾都行,咱爹爹都没头!”

杨幺努力回想,“茵娘是不是那个一脸肥肉,身上能刮下十斤油水的大娘?”

杨雄哇哇大叫,一巴掌拍在杨幺的肩膀上,叫道:“妹子,茵娘当年可是潭州城的花魁,就是如今那风韵,那身段,也比平常女子要强上十倍!”

杨幺沉吟,“是不是烟视媚行,入得洞房,出不得厅堂?”

杨雄哥俩好地搂着杨幺的肩膀,笑得格外猥琐,仍是摇头道:“诗画双绝,别是做妾了,就算是做俺们的娘,也是够了的。”

杨幺呸了一口,狠狠揪着杨雄耳朵,“什么呢,有你这样的儿子么?咱娘白生了你了。”

杨雄“嗳哟”连声,叫道:“妹妹,妹妹,耳朵要掉了,要掉了。”

杨幺松了手,呆然看天,喃喃道:“你爹……咱爹居然是这样的人?”回头又问道:“你,你们五六年怎么都不回老家来看我?”

杨雄大叫冤枉,委屈地道:“妹妹,前五年你不是没醒么,我和二弟、爹爹隔三差五在驿站里请了大夫回老家,一来一回总是一个月的时间。早先那管事的色目百户是个好人,也没什么,后来换了这个蒙古百户,早就看我们不顺眼,等着抓我们错处。我们想着,总算你的病好了,岳又是可靠稳妥的。方才没有回去!但是,我们年年都叫人送了东西给你,松江绵布你不是最喜欢么?岳捎信来要,那可是哥哥我从上海来的商人手里扣下来的……”

杨幺目瞪口呆,喃喃道:“我的天!”

杨雄心翼翼地看着杨幺的脸色,忍不住用脑袋了杨幺的后脑勺,把杨幺抱在怀里,慢慢摇晃着道:“妹妹,你刚生下来的时候,的,只有我的两个巴掌那么大,不哭也不叫,爹爹真着急啊。我和二弟一边哭娘,一边哭你,官府里又催咱爹到驿站里出工,多亏姑妈一手牵着杨岳,一手抱着你,直让爹爹放心。爹爹方才带着我和二弟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杨幺回过头来看着杨雄,月光撒在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妹妹,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