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泛白,虽还未见得太阳的脸,但天边的流云却已是透着一片赤红,不知是否是被潭州城驻军营里片片血海所染。

“这些蒙古、色目人怎么办?全杀了?”杨雄将枪尖上的血迹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去后,走到屋里,眼光在杨幺身上打了个转,看向杨相。

杨相一边忍痛让杨幺给他上药,一边道:‘斩草除根,也只能如此,万一让他们寻到机会,在城里乱了起来,我们岂不是养虎为患?”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杨相伤口上的血却已是止住了。杨幺替杨相包好肩上的伤口,抹了抹额上的汗,对站在一旁等待示下的两名新附军百户道:“先不急,远叔,云叔,暂且把他们收押,一天一顿饭,再把他们的家眷放在另一处。”

朱氏族人朱明远和李氏族人李飞云头,朱明远将擦洗干净的红樱长枪递给杨幺,头也不敢抬,施礼后转身去了。

杨雄看着杨幺将枪靠在墙上,走过去将门关好,不免纳闷道:“妹子,你打算怎样?”

杨幺扯着杨雄走到杨相的椅边,轻声道:“咱们两家可不是流民,朱家、李家便是本地豪绅,我们现下所为,不过是赶在天完军南下前,将潭州城占据,如此一来,何必和蒙古人结下大仇?”

杨相还未回神,杨雄却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此时还不能倒向天完。暂且留一手,以后也好话?”

杨幺笑道:“哥哥装什么糊涂,星二哥是你地八拜之交,你既把他们家偷偷放了,还要和亲妹子打马虎眼么?”

杨相此时方才恍然。不免迟疑道:“天完军揭竿而起,为天下生民请命,我们如此作为,岂不是鼠两端?”

杨雄摇头道:“如今不同往日,我们几家不是无产无田的流民,白莲教打的是什么旗号你不知道?‘摧富益贫’,好是好听,若真是如此。朱家和李家就先要被扫荡干净!”

“杨家祖上,不是也叫的‘均天下,等富贵‘么?我们总不能光想着自家的利益,天下百姓确实也久苦多年了。”

杨幺前世也受过教育,不免对杨相地朴素革命意识抱以同情。叹口气道:‘二哥得是,只是你忍心叫老爷子分了财产,去田里种地么?忍心要云姨娘和凤姨娘粗衣糙食么?他们历来是惜老怜贫,没做过逼死人命的事!”

一到自家亲戚长辈身上,杨相便哑了声,他不过凭着公平两字。但要在现实中实现,没有些实在的条款哪里又能行得通,只好又道:“那田赋要怎么算?”

杨幺不免苦笑,道:“可以减一分。”

“为什么只减一分?朝廷的税不用纳了,威顺王爷的投下税不用纳了,一下子去了不止五分,为什么只减一分?”杨相顿时站了起来,动了肩伤,却是哼都不哼一声。瞪着杨幺、杨雄道。

“二哥,心伤口。”杨幺急忙喊道,压他坐下,审视他的伤口,所幸没有裂开,松了口气道:“二哥,现下不是太平时节,我们还要整军练军,要修理城郭。要出兵占地,这都是要钱的。再,若是减得多了,那些本地的豪强地主会跟着朱家走么?总要给他们些好处才行。”

杨雄猛拍膝盖,头道:‘妹子得对,一共五分利,一分给了百姓,二分给了地主,还有二分让我们充作军费,刚好是数,再不能动了。”

杨幺叹道:“只怕我们到手地,还没有两分,天完军一来,我们总是要表示一下臣服之意。如能留下一分,也是好事了。”

杨相也叹了口气,头道:“妹子得也对,一分便一分罢,也能让他们松口气了。总不至于向天完军一下子倒了过去。”

三兄妹相视一笑,杨雄想起方才的事,又道:“二千蒙古军和三千色目探马队,还余下四千人,杀了还是押着?”

杨相犹豫不决,看向杨幺:‘妹子,你呢?”

杨幺咬了咬唇,轻声道:‘大哥、二哥,我有个嫁祸江东之计,你们看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