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城内,朱府里灯火辉煌,朱炎武一身大红绣金衣袍坐在堂上,身后一个大大的烫金“寿”字。

“恭祝外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杨雄、杨相、杨岳、杨幺排成一行,跪在锦垫上,嗑了三个响头。族里的辈纷纷跟上施礼,亲朋戚友拱手相贺,端的是富贵荣华、子孙满堂。

朱炎武笑得嘴都合不拢,直叫着:”快起来,快起来。”兄妹四人笑嘻嘻地爬了起来,请着满堂宾朋入席。

待得各人坐好,席宴方开,兄妹四人又代替朱炎武到各桌去敬酒。杨幺原和云、凤两位姨奶奶在后堂陪着女眷席面,只是李存仁来得早,提了一句,朱家的规矩虽大,朱炎武却是个晓事的,自然乐得孙女儿更上一层,便让她来了前堂,和潭州路各地世家豪绅、新附军将领、名流儒士混个脸熟,也好为杨家铺路。

前堂的席面分布在一个主厅和两个侧厅,足有上百席,借着祝寿的由头,朱家把请贴遍洒潭州路五县七州,亲朋故旧纷纷远道而来,多是来看看风向,再作打算。

酒过三巡,朱炎武咳了一声,提气道:“各位亲朋好友,且听老夫一句。”

众人知道正戏开锣,顿时静了下来,看向朱炎武。只听朱炎武道:“北宋以来,我朱家安居潭州已经三百年矣!传到朱炎武手上,已是三代单传,老夫却只有一个独养女儿,”到此处。微微有些感伤,杨幺走过去,轻轻搀扶,朱炎武看着杨幺,慈祥一笑,转头又道:”还好,我那女儿会生,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不是我老头子自夸。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众人听到此处,不免纷纷凑趣附合,朱炎武哈哈大笑,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大喊道:“老夫无子。趁着各位故旧都在。今日要把大外孙儿杨雄,过继到朱家。以承香火。也请各位作个见证!”

众人纷纷叫好,杨雄将来要继承朱家之事在潭州城世家圈里自是无人不晓。在其它各地却是天大的消息,众人纷纷互相打听。杨家到底是何处的世家大族,如今有儿子继承了朱家,怕是更要得势。

朱炎武要地就是这个结果。也不管他们私下如何打探消息。朱家仆人一时间将祖宗牌位和香案摆了上来,杨雄上前磕头认祖归宗,从此改了姓,唤作了朱雄。

待得礼毕,众人纷纷坐下,朱炎武又咳了一声,对朱雄道:“雄儿,把你爹爹也叫进来,坐在我身边罢。”

四兄妹正等着这句话,一齐起身到厅口,把早已候在那里的杨恩恭敬迎了进来,自然人人侧目。

“各位,这就是老夫的女婿杨恩,恩儿,你带着他们三个,再去各桌敬一回酒罢。“朱炎武眼睛都不看杨恩,持着杨幺的手,大声自言自语:”给各位亲朋道声辛苦,大老远来看我这老头子。”

这一桌上的都是极亲近的,如李、王、龙几家的家主,俱都知道当初两人的症结,看得朱炎武如此,不免笑了出来。

朱炎武看得杨恩几人去了,与李存仁碰了杯酒,一口喝了。看了桌子对面的两个色目人一眼,哼了一声,对杨幺悄声道:“幺儿,那两个色目人话都不,让人着恼,若不是你的主意,他们连朱家地大门都进不了,居然还在这里给我摆架子,真真气死我了。”

身边的李存仁也悄声道:“正是如此,这满堂宾客哪一个出身的家族不是在潭州繁衍了百年以上?这两个色目人不过才来了五十多年,若是平常,谁耐烦理他们?”

杨幺忍不住掩嘴一笑,轻声道:“按呢,他们也是有错,到了潭州,居然仍不学咱们这边惯的西南官话,只会蒙古话和回回语,如今谁还肯和他们蒙古话?只是……”

朱炎武悻悻然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他们一直占着官铁官铜的生意,手下管理的匠户又多,新附军和蒙古军队地兵器一直是他们供给地,这些个东西,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本地汉人接手,幺儿,你去和他们话吧。”李存仁也是一脸不得意,哼了哼,转过去饮酒。

“老爷子,好歹作作样子,也好让我开口不是。”杨幺端起酒杯,塞到朱炎武手里,转头向对面地两个色目人用回回语道:“合伯,昆伯,我外祖向两位敬酒了,多谢两位伯父赏脸。”

朱炎武没奈何,堆起一脸笑容,向两个色目人举了举杯,合直同,和昆毕面上一喜,慌忙站起,满饮了杯中的酒,又了一堆吉利话,可惜都是回回语,直让朱炎武听了心烦,便是其它几位家主也是眉头直皱。

杨幺没法,翻译了两人地话后,移座过去,陪着两人低声话。

这两人自然消息灵通,知道面前这女子看似闺中弱质,大家千金,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但她却也是当权汉人中唯一愿意和他们接触地人,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合家性命,自然对杨幺是万分巴结。

杨幺也不客气,直言完全保证两家的安全与现有家财,但是,他们管理的最优秀地匠户要马上移交到杨幺名下,各类技术不得藏私,他们从蒙元手上取得经营特许权的铁矿、铜矿要由朱家、李家、王家等几族接手,他们可以保留十分之一的收入,但所有的管事全部要换成汉人,并且,由他们负责培训汉人管事。

合直同和昆毕自然知道这如同断了他们的财源,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已是大大的留情,犹豫一下,便全部答应。

杨幺达到目的,举杯敬道:“合伯、昆伯,侄女儿知道你们不是平常人。还指着蒙古人重新打回来。

按,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蒙古人的老家在漠北,可不是这里,两位除非打算离了潭州,跟着蒙古人去漠北,否则还是学学西南官话,便是真主,也没用汉语就不能读可兰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