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看着帐子里漆黑一团,轻呼道:“你不灯么?”

话音未落,一孤灯亮起,玄观微笑着站在横几边,向杨幺招手:“四妹妹,你过来。”

杨幺暗抽了一口气,力持镇定地走了过去,玄观低头附在她耳边道:“虽是不担心那些人还有精神来偷听,但事关重大,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你——靠近些。”罢,吹熄了灯。

杨幺知道他得极是,她自家也宁可被报恩奴抓到她和玄观有奸情,也不愿意玄观的这重身份被揭穿。

杨幺被玄观牵着坐在了营帐中央厚厚的毛毯上,让他牢牢圈在怀里,听得玄观呼吸在耳边回响,杨幺不免也湊在玄观耳边道:“杨岳去找你了?”

玄观轻声道:“正是为了你们的事,我才来的。”

“你——怎么打算?”

“自然是保存实力为上,天完重兵正在江陵,无力回援岳州,你们两家的人和流民又不一样,打一个少一个,何必打这种明知必输的战?”

杨幺顿时大喜,忍不住轻笑出声,玄观扭了扭头,把杨幺搂近了些,继续道:“你也是运气不好,怎么就来了这里?你和报恩奴的事——”

杨幺大惊,忍不住扯住玄观,哀求道:“潭州那事你别和杨岳!表哥,我也不想和报恩奴成亲。你帮帮我。”

玄观久久沉默,杨幺知道如今能帮她一把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不免软声唤道:“表哥。我求你了。”仰头看向玄观。

杨幺在黑暗中的眼力甚好,玄观正静静地看着帐门,面色冷竣,似在为难些什么。

杨幺心里惶急,咬咬唇,轻声道:“表哥,如果你这回能帮我。以后再有什么事,我——我一定都听你的,好不好?“

玄观长叹一声,转过头看,在黑暗中与杨幺对视半晌。低头在她耳边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许了这些个诺,怎的不用这个来求我?”

杨幺一愣,结巴道:“爹爹……爹爹……”双手却不禁从他身上滑开,稍向后退了退。

玄观不过轻轻扶着她的腰。在她耳朵边笑道:“你我心知肚明的事,别在我面前扯旁的。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些。但你总需心里有数。报恩奴的事大可放心,我虽是答应他替你们两家在王爷面前美言,可没答应他联姻之事。”顿了顿道:“他自家也是全没有想着,这联姻的事可比封万户难多了。”

杨幺见玄观没有旁的意思,也镇定下来。思索片刻,在他耳边道:“原是我急得糊涂了。他们蒙古人也不可能真正信任我们汉人,北边的汉户还好。咱们南人更是入不了他们的眼了。万户、千户地到底只是个官称,奴才却还是奴才,与王室联姻却是大大的不一样的。”

玄观头,放开杨幺,转身在横几上倒了两杯水,两人慢慢喝了,此时外面的喧嚣更甚,惊呼喝采声不断传来,“蒙古人的摔跤又开始了。”玄观微微叹道,“在船上晃了几天,也寻不到一个清静。”

玄观放下水杯,依旧把杨幺纳入怀中,头搁在她肩膀上,细细道:“若是太平时节,你们婚事倒也易成,如今这形势不由人,处处汉人都在造反,湖广地汉人义兵千户、百户封了几十个,不过也就是换这些土豪不明着支敌。倒是河南那边的蒙古、汉人地主率领地乡兵方是实打实地替蒙古人打天下。你可知察罕贴木儿?”

杨幺微微头,叹口气道:“河南道颖州也尽出英雄,刘福通是厉害,倡驱元,举事被现了还能占据颖州,没想到却逼出了察罕贴木儿和李思齐这两个有本事地河南地主,若是没有他们的襄助,在河南路压制刘福通,脱脱也不能放手攻打襄阳王权和徐州的芝麻李。”

玄观面上也却无甚失意,道:“徐州若破,刘福通独木难支,淮北之地怕是大势已去。”

杨幺听他口气平淡,忍不住细细看他,却听他笑道:“虽都是白莲教却互不隶属,原也是与我们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