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陵矶离洞庭水寨极近,不过三四日的路程,杨幺日日被张报宁守着,他虽然不能起身,手脚却能勉强动弹。杨幺平日的阴私之事,皆是他解了杨幺的穴道,却不解开绳子,替她代做一些,竟比当初在泉州路上更是亲密。

杨幺极是羞愤,平日里闭目不理张报宁,张报宁却是沉得住气,只是天天看牢了她,同吃同住,同醒同睡,有时不免笑道:“我们俩当初相识时,不就是这个样子么?我知道你心里记着呢,没想到又绕回来了,往后我们做了夫妻,这些东西都忘了罢。”

眼看着离水寨越来越近,杨幺心中惶急,张报宁见事向来明白,朱同又从不露面,她自是信了,如此一来她孤立无援,又受制于人,以张报宁的精明,只怕拜天地的时候都不会解开穴道,杨幺一想到洞房,就全身抖,她是宁可死了,也不愿意背叛杨岳。

当晚,张报宁看着裴风给杨幺喂了饭,扶她躺下后,挥手让他退出,笑道:“明日就到水寨了,到时候我把你交给平泉姑奶奶,不用我们这些粗人来侍候你,你也可以轻松些。”罢,仍是在杨幺身边躺下,伸出一手搁在杨幺腰上,闭目养神。

杨幺在黑暗中睁开眼来,呆呆地盯着黑漆漆的帐,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舱中,张报宁极是警醒,方要叫人,却被那人一指晕。

杨幺看着那人在床前喘息了片刻,蓦地醒过神来,她夜里眼神好,压低声音。轻声唤道:“倪大哥,是你么?”

“嘘——”倪文俊伸手解开杨幺身上的绳子,悄声道:“快起来。”

杨幺苦笑道:“我还被了穴。”

倪文俊哼了一声。在床边坐了一会,又伸指一,杨幺顿时手脚松快,倪文俊却喘息不已。

杨幺爬下床,慢慢替倪文俊输气运功,走了三个大周天,倪文俊吐了口气,轻声道:“好了。你居然练的也是张家功夫,倒是极为得用。你腿伤怎么样?能跑么?”

杨幺头,道:“这几天在床上全然不动,倒也养好了。这楼船边上挂着舟,我背着你,去偷偷放舟下湖。”

倪文俊怒道:“不用你背,你只管去办事,我自会跟在你身后。”

杨幺一把掩住他的嘴,陪笑道:“算我错话了。你别生气,我们走吧。”

此时正是人们入梦之时,杨幺自然知道自家楼船上的地形和士兵巡逻地路线。换岗的时间,轻车熟路地到了船尾,没惊动任何人便放下舟,扬长而去。

船趁着黑夜在巴陵县城附近的湖面泊岸。两人弃了舟,奔入湖边地密林中,方敢停下来喘气。

杨幺知道倪文俊身受重伤,如此动弹,必会加强伤势。入林便寻了个隐密处。替他运功疗伤。

待得两人运功已毕。天边已经白,晨光透过密密的树叶。轻柔地撒在两个人的身上。

倪文俊吐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包食物,递给杨幺,道:“饿了没,吃吧,从你船上偷出来的。”

杨幺正觉肚饿,顿时喜笑颜开,打开一看,居然是平时常吃的桂花糕,抓起一块,嚼也不嚼,瞪眼伸脖,吞了下去,只让倪文俊摇头不已。

“倪大哥,你怎么知道要来救我?”杨幺一边抓起二块,一边问道。

倪文俊取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嚼了嚼,皱着眉吞了下去,答道:“朱同那子,这几天在我床前转来转去,自言自语,我自然听明白了,他只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自家不敢去救你,指着我一个受重伤的人。”

杨幺听得一愣,笑了出来,道:“还好这家伙有良

倪文俊瞅了杨幺一眼,道:“若是我,压根就不会开这个口,张报宁做得对,他只是运气不好,身上受了伤,否则当时就和你圆了房,我也不用费神去救你了。”

杨幺怒道:“他已经订了亲,干嘛非要娶我?”

倪文俊把余下的半块桂花糕塞到嘴里,含糊道:“谁叫你姓杨,谁叫你大哥是朱家当家的,谁叫你名下商铺无数,谁叫杨岳死了你没人撑腰,”大力嚼了几口,吞了下去,继续道:“谁叫他喜欢你呢?”

杨幺啐了一口,道:“我可不喜欢他!杨岳现在下落不明,可不是死了!”

倪文俊拍了拍手上地糕屑,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古怪地看着杨幺道:“我没听过你中意谁,你怎么不嫁给他算了,看来对你也挺用心的,对张、杨两家也好。”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在你们家躲一阵,现在也不行了。”

杨幺一愣,面上有些不安,想了想,问道:“倪大哥,那你现在怎么办?我听欧普祥守的袁州还没有陷落。”

倪文俊一笑道:“去那里做什么,守城又有什么用?我们是驱元,还是得反击,天完军本来就是各处的流民,现在散了,也不过是变回了流民,我再去招集便是!用不了多久,又是一支十万大军!”

杨幺愣愣地看着倪文俊,翘起大拇指道:“倪大哥,难怪你是天完军的元帅,除了会杀人,会打战,这份气魄更是让妹佩服之至!”

倪文俊向来吃这套,哈哈大笑道:“那你呢?我可先告诉你,我不会带着你,带着你太麻烦!杨幺抿嘴一笑,道:“那里还敢拖累倪大哥,我要去江浙找杨岳他们。”

倪文俊一愣,看了杨幺半晌,道:“他们不是已经死——

杨幺笑道:“你的十万大军都能变成流民,他们为什么不能成为流民中的一人?我才不信我们两家的男人们那么傻。明明打输了,还不知道躲起来,便是被俘虏也比马上死了好。只要有命在,多地是东山再起地机会。洞庭里还有那么多老弱妇孺等着他们回去呢,我不信他们想不明白。”

倪文俊顿时笑了出来,头道:“丫头,倒是个明白人,你既有这份心,不定真让你找着了,杨岳也没有白疼你。”罢。站起身来,看了杨幺一眼,道:”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杨幺头,突地又想起一事,站起来,从怀中摸出贴身匕,拨下刀鞘,递给倪文俊。道:“倪大哥,若是以后起事需要兵器,便拿着这个刀鞘去潭州城找潭州商联的冯富贵。你要多少,他总会想办法帮你筹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