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夜光莹白,烛光如豆。

椅子上坐着一人,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冰或。他身前立着傅管事。一个小厮躬身立在傅管事身后。

“冰公子,您再稍等片刻,青川已经去通知我家公子了,一会儿就到。”

“傅叔,我都说不用了,这深更半夜的,打扰宁兄和嫂子睡觉。终究是不适合。您帮我安排一个房间,我明儿个一早再去见他们就好。”冰或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声音有点嘶哑。

万俟宁一进大厅,冰或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或兄。”万俟宁拱拱手。

“宁兄。”冰或起身,拱手回礼。

“少爷。”傅管事和小厮向万俟宁躬身行礼。

万俟宁向二人点了点头。

“坐吧。”万俟宁走近冰或,示意冰或落座,然后隔着桌子在冰或旁边落座。

万俟宁打量着冰或,他一定赶路赶得很急,眼中有着淡淡的血丝,脸上带着憔悴和风尘。下巴上残留着青色的胡渣,衣服也有点皱,有点脏。而且,万俟宁第一眼就发现,冰或瘦了很多。想必,这三年,和他一样活在煎熬中吧。

傅管事身后的小厮立刻为万俟宁斟了一杯热茶。

“傅叔,你们先下去吧。”万俟宁对傅管事微笑着道。

“是,少爷。”傅管事带着身后的小厮轻轻退了下去。

冰或也在打量着万俟宁。万俟宁比以前瘦了很多,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冰或却发现他眼底藏着深深的抑郁。为什么,灵儿回来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啊,应该整个人好像沐浴在阳光里,幸福得闪闪发光才对啊。难道……他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还是灵儿虽然回来了,却有什么不好的事?越想,冰或的心中就越觉忐忑。

“嫂子……她……真的回来了?”冰或直直望着万俟宁,轻声问道。

冰或眼中的神色有一丝期待,有一丝畏惧。

“是的,她回来了。”万俟宁含笑点头。

有喜悦的光在冰或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被若有似无的担忧取代。

“她……还好吧?没什么……事吧?”冰或迟疑着问道。

“她很好,没什么事。只是……”万俟宁迟疑地望向冰或,不知道该如何说。

“什……么……?”冰或刚刚松了一口气,心又被万俟宁后面的两个字提了起来。

“和灵儿一起失踪的非公子没有一起回来。”万俟宁叹息着道。

冰或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向来清冷的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只要灵儿没事,就好。冰或在心中默默道。非花没回来,他虽然也觉遗憾,却撕痛不了他的心。

“这么长时间……她去哪里了?”冰或哑声问道。

“去了一个我们都很难到达的地方,她的家乡。”晕黄的灯光下,万俟宁嘴角的笑意有一丝苦涩。

万俟宁一直疑惑,为什么陪她回到那里的不是他自己?

“苏州城?!”冰或讶异道。

冰或觉得万俟宁的话很怪,既然是灵儿的家乡,为什么他们会很难到达?如果是灵儿的家乡,万俟家、冰宫和仙魔洞的人会探不到?

“不是。”万俟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灵儿是来自另一个地方的人。那个地方,出来与回去,都需要机遇和巧合。”

“……”冰或一脸茫然。

“或兄,你赶了很久的路,一定很累,先去休息吧。明日,我带灵儿去见你。有些问题,我想还是由灵儿亲自来解释比较好。”

“……好,只要她平安无事,其他的事都不要紧。”冰或顿了顿,然后轻轻一笑。

这一笑,如冰雪初融,晨曦落在雪山之巅,清冷之气略退,温暖初升,华光乍现。

翌日,苏轻起chuang,洗漱完毕后,万俟宁告诉她,冰或昨夜来了,来看她。苏轻在石化了几秒后,连忙向外奔去。

万俟宁望着她急急忙忙的背影,笑了笑,他就知道,听到这个消息,苏轻会第一时间跑出去。所以,他才在她洗漱完毕后才告诉她这个消息。要不然,她一定会来不及洗漱就跑出去。

“爹,娘去见谁了?”好奇心很重的万俟冰仰头问道。

“冰叔叔。是爹和娘很好的朋友。爹过会儿就带你们去见他。”万俟宁一边柔声向两个孩子解释,一边亲自为两个孩子洗脸。

前厅。

苏轻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少夫人。”正在打扫客厅的小厮躬身行礼。

“冰公子呢?”苏轻停下脚步,急急问道。

“傅管事刚才已经派人去请冰公子了,一会儿就来。”小厮恭敬道,“夫人先在这等会儿吧。”

苏轻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轻坐下没多久,门外就走来两人。苏轻扭头去看,傅管事在前,冰或在后,向前厅走来。

现在,冰或脸上的胡渣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也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衫,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在苏轻看到他之前,冰或已经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等待的苏轻,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激动和欣喜。见苏轻回过头来看他,立刻弯起嘴角,含笑回望她。

“冰哥哥。”苏轻快速站起身,迎向门口,欣喜唤道。

“灵儿……”冰或轻声喊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他是真的害怕这是一场梦。只要他声音高一点,就会惊醒这个梦。

“这几年……你还好吧?”苏轻的喉头轻轻哽了一下。

问完这句话,苏轻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过得好不好,只要长眼的一看就知道。他瘦了很多。

“还好。你呢,过得好吗?”冰或微微笑着,回道。

“我也还好。”苏轻轻声应道。

“少夫人,冰公子,请到偏厅坐一会儿,我马上就让人把早饭送过去。”傅管事见二人一直隔着门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好吧。麻烦傅叔了。”苏轻回神,对傅管事点点头,然后转向冰或,“冰哥哥,我带你去偏厅。”

在等早饭的这段期间,苏轻用三言两语,简略地向冰或解释了她从别的时空穿越而来的事,以及落崖后回到她的家乡,然后落水后又回到这里的事。幸亏有她的那部话剧做例,所以苏轻解释起来才不算太吃力。其他复杂的感情纠葛则一字没提。

“冰哥哥,具体的事以后我再对你详细说。”苏轻说完后,歉然地冰或笑了笑。

苏轻知道,在自己过着还算惬意的日子时,那些以为她已经坠崖身亡的人却过着煎熬的日子。包括一直护佑在她身边的冰或。

“或兄,昨晚还睡得好吗?”门口,传来了万俟宁温润的声音。

冰或转头望去,只见万俟宁牵着两个三四岁孩子的手,走入偏厅。那两个孩子,一看就是万俟宁和苏轻的缩小版。

“宁兄。”冰或起身打招呼。然后视线转向两个孩子,“这两位是……?”

难道就是灵儿离开万俟家前怀着的孩子?算算年纪,也该这么大了。

苏轻也起身,对万俟宁点了点头,望向两个孩子。

“我和灵儿的孩子,这是小非,这是小冰。”万俟宁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停在冰或面前,“小非,小冰,见过冰叔叔。”万俟宁弯身对两个孩子说道。

“非儿(冰儿)见过冰叔叔。”万俟非躬身,万俟冰屈膝福了福身。

“好,好,贤侄不必多礼。”冰或温和道。

“坐吧,或兄。”万俟宁招呼冰或。

五人才一坐下,就有小厮送来早餐。

用过早餐后,万俟宁和苏轻继续陪着万俟非和万俟冰学习,冰或也在一旁陪着。

问起冰或这两年的经历,苏轻才知道冰或已经正式接掌冰宫,经常在三国各地跑,并亲自执行各种秘密的任务。所以,苏轻回来的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到。而是辗转多次,才传到他哪里。苏轻知道,那些秘密的任务,也一定危险。

用过午饭后,苏轻又陪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与沐影等人约定的时间已近,于是准备出发去尓鲁斯山。

“冰哥哥,抱歉,你先在家休息,我有事要去尓鲁斯山ding一趟。”苏轻歉意地望着冰或道。

“去哪里干什么?”冰或疑惑道。

“非哥哥在那边,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这里,我去哪里看看能不能找到让他回来的方法。”苏轻的眼里染上一丝黯然。

“我也跟你去吧。”冰或稍一思索,对苏轻要求道。

“冰哥哥,你一定赶了很久的路,你先休息吧。”苏轻劝道。

“我不累,不需要再休息了。这点路根本不算什么。”冰或眼神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