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园,位于端王府南苑,内有闻名整个京城的牡丹园子,植牡丹千余本,每年五月,园子里或红或黄或绿等,团团锦簇,花香怡人,分外妖娆。

端王爷素是爱惜,听闻每日浇水捉虫等事,非得亲自动手,不假花草匠人。

息扶黎牵着姜阮冷着脸过来的时候,芳华园凉亭里,已经站了好一些人,挨个都是他眼熟而不待见的。

姜阮捏着一只小兔子面点把玩,小姑娘怕生,甫一见这么多人,当即抱着少年大腿就往后头藏。

勿须人刻意教导,但凡稚童天生就很是敏感,最擅察言观色,若是身处陌生的环境里,自发的就会权衡利弊,小心翼翼地讨好稍微熟悉一点的人,以求庇护。

姜阮现在就是如此,纵使对息扶黎还是有些许畏惧,可是和周遭更陌生的人比较起来,她还是愿意亲近他的。

“啧,二哥这是转性了?”阴阳怪气的嗤笑声响起,暗含奚落,“没事养起小娃娃来了。”

姜阮从息扶黎袍裾间探出点头,又黑又圆的眼瞳瞅过去,软糯的像只兔子一样。

说这话的,是一十三四岁不及弱冠的小少年,面红齿白,清秀彬彬。

息扶黎凤眸斜睨过去,嘴皮子毒辣的道:“息扶华你眼热?不过你既丑又老,想要我养,去投胎赶下辈子。”

息扶华,端王府三公子,是后来端王继室平夫人所出,除却没有沿袭世子之位,平时在府中自是受宠,自然也同息扶黎不对付。

不见被这样一激将,少年人气的面色青白直跳脚。

“父王,你看二哥他都不晓得兄友弟恭,让着我点。”息扶华没法,只得向坐一边的端王告状道。

端王年约四十,颌下蓄三髯美须,凤眸薄唇,甚是儒雅英俊。

他冷着脸,不怒而威:“老二,你可知错?”

息扶黎眸光幽深,深不可测,瑰色薄唇紧紧抿成,下颌线条无端结出冰霜来。

再有七年,面前这个男人,用自个的性命,为他扫清障碍,成全了他从世子到亲王的爵位晋升,让旁的牛鬼蛇神再奈何不得他。

然而,他终究是没算到,整座端王府也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于天家而言,起落生死也不过只是一念罢了。

距今,他有整整六年不曾再见过他。

薄唇轻启,舌尖微动,终究那句“父王”还是没能喊出口。

息扶黎垂眸,浓密睫羽掩住琥珀眼瞳:“你说错,那便是错。”

那语气飘忽,像散落风中的蒲公英,飘飘渺渺不着地。

端王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今日竟这般好说话,平素父子之间,压根说不到三句就铁定打起来。

唯有息扶华唯恐天下不乱,他在其中挑拨道:“父王,二哥知错了,但是为什么我没见二哥道歉呢?”

闻言,端王皱起眉头,儒雅面容隐晦闪过不耐。

息扶黎讥诮一笑,他能不理会息扶华这等跳梁小丑,但对端王,那却是在意的。

“十棍么?”他眼含嘲弄之意,随手将抱大腿的姜阮拎一边站好,一撩袍裾退到凉亭阼阶站定,对仁安道:“一刻钟,要打就快些,别浪费本世子时间。”

那做派,哪里像是过来挨打的,分明比谁都狂傲跋扈。

仁安看向端王,只见端王微微闭眼,当即扬起婴孩手臂粗细的棍子挥了下去。

“啪”粗棍及体,隔着衣料,狠狠抽在少年略显单薄的背脊。

面容昳丽的少年咬着薄唇,硬是一声不吭。

一边的姜阮懵逼地看着少年,在第二棍落下之时,她好似想起什么可怕的事,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亭中众人怔忡,齐齐看向嚎啕大哭的小姑娘。

息扶黎长眉拧起,他脸色发白,低喝了声:“闭嘴,不准哭!”

小姑娘边抽着哭嗝边张着小嘴哇哇大哭,她这会哭,却和起先不一样,没有眼泪水,倒像是在干嚎。

但那是真真伤心!

“不打……不……不打大……黎黎……痛痛啊……”小姑娘呜呜,再是大声,那也是细细弱弱的,像下一刻就会哭断气似的。

端王一把年纪,最是见不得这等软糯的娇娇小姑娘伤心。

他连忙起身到姜阮面前,低声诱惑道:“乖小囡,不哭不哭,伯伯带你去看花花好不好啊?”

到底是为人父的,面对小孩儿,端王哄人手段可比息扶黎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