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雅间里摆着一架上等梨木的水墨山水纱绢屏障。

屏障上,男子的身影清隽高拔,宛如山巅之上傲立的青松。

暮阳细细揣摩着屏障后的男子,屏障后的人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江少主大驾光临,暮阳有失远迎,失敬之处还请江少主海涵。”隔着屏障,始终看不清。暮阳索性打破沉默,大方又得体地朝屏障后的男子见礼。

“是江某冒昧造访,坊主不必介怀。”男子同样客气道。

“不知月扇坊可有帮得上江少主的地方?”暮阳自是不客气径自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沏了一杯茶。

屏障后,传来男子的轻笑,又道:“江某所来不为别的,只为求一妙方。”

“若是寻医问药,江少主怕是来错了地方。”

“此方非彼方。”男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江某想问,如何才能得到一个人?”

“……”

正在喝茶的暮阳险些喷了出来。随即,镇定自若地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心想这人若是来问紫微宫的,她有数种办法让其打道回府,不曾想对方竟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时,屏障后走出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往她手边放下两锭银子。暮阳拿起其中一锭,掂了掂:“不知少主所求是男人,还是女人?”

刚要转回屏障的小厮身体一僵,狠狠地朝暮阳瞪了一眼。暮阳淡然地看着小厮,难道不该问清楚?

屏障后的男子沉默了一瞬,忽而笑了:“自然是女子。”

“不知是怎样一名女子?”暮阳再问。

男子道:“说来惭愧,江某只在三年前匆匆见过那女子一面。”

竟是一见钟情!想不到江家少主也是个痴情人。

“能让江少主看上的,想必是个绝妙的佳人。”

“悬壶济世、独居高楼,她……应是世间最善良的女子。”屏障后,江肖君看着眼前纱绢上水墨晕染而出的缥缈云林,目光却似已穿透纱绢,越过漫漫时光,他仿佛再次看到女子曼妙的身影从一家宅院走出来,一袭蓝裙似流云如清水,袅袅婀娜。

刚下过雨的路还很湿,空荡荡的不见几个行人,女子走得很小心,生怕溅起的泥沾到裙角。却有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拽住了她裙摆。

她低头瞧眼前脏兮兮的小孩,眉头微微皱起。小孩面黄肌瘦的,摄于她的气势,鼓起勇气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小手。

“你不会说话?”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女子眉头皱得更深,看了眼边上的凉亭,对小孩说,“我走累了,你替我捶个腿,我就把这个给你。”说着,拿出一块碎银。

小孩怯懦地眨了眨眼,盯着她手中的碎银,用力地点了下头。

那时,江肖君就在亭子里歇脚,看她款款入亭,身后跟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

女子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坐下,递给小孩一方干净的绣帕。小孩不敢接,她又皱了下眉,直接放到小孩手上。不一会,绣帕就黑了。

江肖君一直在边上静静地看着这两人,小孩认真地替她捶着腿,直到女子说停他才停下,不安又期待地将她瞅着。女子在他掌心放下一块碎银,小孩用力一握贴上胸口,眉眼间尽是喜悦。

“他这么小,连捶腿都做不好,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小孩蹦蹦跳跳离开凉亭,女子忍不住自己揉了揉膝盖,江肖君笑着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