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风缓步走在大雨中,火红袈裟裹着他怀中的暮阳。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除了满心深深的自责与怜惜,他生不出半点邪念。而明明,他是世人最不齿的采花大盗,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

雨点砸了他一脸,他低头看怀里的人,雨水趁机划进他眼里。

依偎在他怀里的暮阳,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合着眼,不复以往明媚动人的凌厉感。而即便昏迷着,眉间锁痕带出的深深褶皱让慕清风一阵揪心的疼。

数日前,天气甚是晴朗。他把藏书阁里的经书全搬出来晒,翻翻捡捡,竟有种他依然在暮离居花架前晒干花的错觉。

他抬起头,夏日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果然,这样的日子太过乏味。

师兄过来唤他:“前殿有位女施主要见你。”

他的第一反应是暮阳。随后又想,他的暮儿那般无情,怎会来看他?便说:“不见。”

“济清小师弟,你……”

“我已经出家为僧,本不该再沾红尘俗世,”他直接截过师兄的话,“和尚师兄,你莫要误了小师弟的修行。”

他说的那般大义凛然,师兄踌躇了半小会儿,依旧是哑口无言,便离开不再打扰他。

慕清风乐得清闲,特地挑了条干净的长凳搁在树荫下,躺上去,双手搭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好不惬意。

窸窣的脚步声径直向他靠近,熟悉的香味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他身旁。

江肖宜在他边上站了许久,始终不见他睁眼看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他睁眼。江肖宜冷哼一声,别开眼:“听说,你要修行?”

他撇撇嘴,不说话。天知道,他最不想修行!

“慕清风,你可曾对我有过半点真心?”良久,江肖宜讷讷开口。骄傲如她,这一天也如寻常女子一般,讷讷开言,只为寻一个“曾经”。

慕清风坐起来,眨了眨狭长的桃花目。一脚垂地,一脚曲起支在长凳上,夏风迎面吹来,他勾起右唇角,明明该是个优雅的僧人,却带了十足的痞气。

“哼。”江肖宜又是一声冷嘁。

“该说的我都已与你说清,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慕清风耸耸肩,半点不将她的嫌恶放在心上,他站起来,双手合十,朝江肖宜微微一拜,“女施主,往事已矣,人应该向前看。”

好一句“往事已矣”!江肖宜看着他一副僧人做派,冷笑:“那好,你也给我记清楚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话音刚落,便已转身高傲地离去,月白裙上的红梅冶丽依旧。

他们相处的日子长长短短,说过的话不计其数。慕清风琢磨了许久,也没想起来,江肖宜要他清楚记住的是哪句话。这让他没来由的觉得心慌。

直到今日上早课,又一名女施主点名要见他。

来人是江肖宜的贴身婢女,小灯。小灯交给他一份喜帖,他翻开看,上边赫然写着千家二公子与江家四小姐的大名。他终于明白,这几日来莫名的心慌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