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阳很清楚,那些个尾巴依旧在跟着他们。一路行来,不见任何行动。她都能察觉到的事儿,慕清风又岂会不知?

直到出了上阳城,至三虚岭下,他们弃马车,徒步入山林,才甩掉那些不知疲惫的神秘跟踪人。

对天下人来说,三虚岭是个神秘难入之地,而对慕清风而言,却是稀松平常。

整个三虚岭覆盖着皑皑白雪,林木密布,也都是裹着一身银装。他牵着暮阳,步履平缓地往深处走去,简直比他逛青.楼花苑还要熟识。

三虚岭深处,那是块四面环山的小小谷地,搭着数十间破败的小屋,看着像是多年前被大雪压坏的。

慕清风主动松开她的手,朝遗留最好的一间房屋走去,动手推开一些断木……

……

入夜,夜色漆黑如墨。

暮阳坐在慕清风修补了整整一下午的破房子里,没有寒风冰雪,面前泥土地上还架着一堆火光旺盛的篝火,照得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慕清风,你究竟是谁?”她朝前微微倾着身子,望向身旁无所事事、拿木棒挑着玩的某人,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咦?”慕清风诧异地挑了挑眉,纳闷地问,“初晓查不到我的底细么?”

“父——慕昇,先斓瓴国沐府小公子;母——方婷,先斓瓴国丽嫔之妹;出生地——上阳城外,三虚岭!”

听暮阳完整误差地背出自个的身世,慕清风笑了:“我就说,堂堂江湖第一知晓坊怎会不知道我的底细呢!”

暮阳却眸色复杂地看着他:“二十多年前,三虚岭以东中原之地,三国鼎立。北弥月,中斓瓴,南墨羽,成就一段传奇,为后人津津乐道。白公史记对此的记载又有诸多奇妙玄幻之处。上阳城、三虚岭……”她默念着沉思,忽而坚定道,“我不信你的身世会如此简单!”

“这还简单?”闻言,慕清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先斓瓴我的父辈沐氏一族为权相党所害,几乎满门皆灭。更有宫闱秘闻说我姨母丽嫔死后,化为恶灵为祸后宫。有这样身世背景的,当今世上应该没几个吧……”

他眨了眨眼,暮阳没接话。

“那暮儿你呢?你的身世又是怎样?”

“风尘女子,能有怎样的身世?”暮阳简单敷衍。

慕清风反倒往后一靠,学起她先前的那番架势,念道:“母——沐安,先斓瓴沐氏一族小小姐,逃亡流离,沦落风尘;父——柳翰臣,金都四霸之首柳府大公子,奉母命迎娶钱庄杜家小姐,两情相负。”

“当年沐氏灭门,幸得管家与奶娘忠义,偷天换日,逃出一对孪生兄妹。”说到这,他扬着桃花眼,眼中笑意明显,“月扇坊这些年查过无数人的底细,而我只在乎你一个。这一查,想不到你我之间居然还有表兄妹这层关系。”

先斓瓴国,皇都金陵,沐府。

听着是多么遥远、虚幻的事啊……

当年名满皇城的三大才女——薛家嫡女薛云,下嫁川王,以身救夫婿,玉殒香消;杜家千金杜若仪,婚配洛府国舅,寡居多年,国破身亡;沐府小姐沐安,流落风尘,魂归离恨天。

竟是没一个善终。

沐府当年开罪的是权倾朝野的相爷。柳府当家主母坚决不让娘亲入门,最深的顾虑怕是来自娘亲的身份,而灭口亦是为柳老清除隐患。

一阵沉默。

屋外,大风卷夹着飞雪呼呼作响。

慕清风站起来,踱步到窗前。纸糊的窗破了几个洞,他望着屋外萧瑟的冬夜雪景,眼前闪现的却是幼年那场漫天大雪,给三虚岭带来了灭顶之灾……

“小时候听我娘说,我满月时家里坐满了人,几乎全岭的人都在,可是大家伙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好名字来。恰巧一阵清风吹来,我爹就拍着桌子把我名字给定下了。想想可真随意啊……”他勾着唇,轻笑,“所幸这名确实与我相配。你说呢,表妹?”

“你我不是表亲。”

慕清风一怔,转身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