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依然酷热难耐。

暮离居里一处楼台,四周垂着遮阳的白纱,偶有轻风拂过,微微荡漾。

木九立于一旁,翻阅账本的手势姿态颇为老练娴熟,并条理清晰地向美人榻上的人禀报这一年来的生意情况。

而斜躺在美人榻上的暮阳,两眼微阖,清淡的神色仿佛给楼台注入了一丝清凉。

那日,她初回城时,马车行至花柳巷便再难前行。

夹道处正好是月扇坊与凌月楼,两帮公子醉酒闹事,为了一姑娘争风吃醋,到最后竟大打出手,熙熙攘攘引来一群围观的人。

邢晏清原闻讯赶来,维护现场秩序,却见木九不紧不慢地从凌月楼里出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周围多是金都城里有名望的富家公子哥,她一点也不惧,从容地朝邢晏兄妹比了个手势,表示由她解决。

马车离得有些远,又有嬉闹的人群堵着,暮阳听不见木九究竟说了什么,只看到木九笑言晏晏地周旋在一众公子哥里,不一会便将人高高兴兴地打发走了。

人群散去,清原眼尖地发现马车上半挑着帘子的她,激动地直挥手。一声“暮阳坊主”引来诸多人侧目。木九当即望了过来,似不敢相信,又欣喜难耐,明亮的眼眸瞬时敛上一层泪光,才有了先前那个爱哭的小丫头模样。

暮阳睁开眼,看着身前拿着账本的小丫头。

这一年里,不说生意有多少起色,单是木九,就成长不少。

一年前,她突然消失,月扇坊及刚收入囊中的凌月楼全数交由名不见传的小丫头打理。全城人半是震惊,半是讥嘲,花柳巷各大花楼更是大力打压。

刚回来那晚,木一就忍不住告诉她,当时有人大言不惭,预测月扇坊及旗下诸多产业必在半个月内被吞噬地连渣都不剩!更甚的,那些人在赌坊摆起了生死局。

重提旧事,相比木一的愤愤不平,木九只是轻轻一笑。

暮阳至今记得当初与凌月楼那一战,压力大到她几乎夜夜失眠。而那时,她有柳家,有千行,有慕清风等人相助。

而木九呢?

她这一走,先前生意场上深受她打压的人自然卯足了劲儿报复,月扇坊、凌月楼、柳家产业必定四处受敌,风雨飘摇!

暮阳看着身形单薄的木九,心下百味陈杂。

仅一年不到的时间,木九早已今非昔比,褪去青涩的她眉宇间显露的是从容和自信。

暮阳不知道木九是否怪自己留她一人独自面对风雨,但眼前这个不再怯懦、不再畏缩的木九,她甚是欢喜!

这边木九还在专心禀报,那边木一上来楼台,对着暮阳道:“江少主来了。”

“不见。”木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接拒绝,待对上木一调笑的神情,才反应过来,她越矩了。

木一笑道:“这回江少主可不是来找你的,他要见的是坊主。”

木九一阵无语。

暮阳回来数日,一直深居简出,连日常巡视都由木九代劳,城中百姓除去当初目睹她坐在马车上的,其余人都对月扇坊主回城的消息将信将疑,远在白子山上的江肖君消息倒是灵通。

“木九,你先替我好生招待江少主。”暮阳如是吩咐,木九表面上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木一偷偷朝暮阳比了个大拇指。

木九与江肖君之间的事,早听木一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