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尧爸爸的后事处理好,已经是一星期之后。

那天奚钰没有去,而是回了Z城来到她父母的墓园。

在这之前已经下了三天大雪,今天刚好是雪停的日子。由于天冷并没有融化,整个山丘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奚钰将花束放在墓碑前,坐在跟前离得很近的地方,头贴着父母的照片一句话也不说。

她静静地坐着,眼神没有焦距地对着一个地方发呆。

大概过了很长的时间,才揉了揉眼睛喃喃低语:“妈妈,为什么我觉得一点都不高兴呢?”她的声音惆怅寂寥,充满了疑惑。

那天过后,她一下子觉得支撑自己活到现在的东西轰然倒塌,不知道再拿什么坚持。

从中午一直坐到下午,直到最后冷得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都没有舍得离开。还是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才把的神智唤回来,奚钰顿了顿还是接起,抿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喂?”

“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你想冻死在那里吗?”俞尧刻薄的声音在电话里面响起。

她抬头看了看墓园似乎真的只剩下她一人,拿手捂住冻得通红的鼻子,“我只是想跟爸爸妈妈多待一点时间,也有错吗?”

电话里静了一会,俞尧的声音再次出现时已经变得清冷,“待的时间再长,他们也还是死人。”

奚钰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才是死人!”

“是因为我不在,所以才让你的胆子变大了?”俞尧几乎没有迟疑地冷声问道,若是在眼前一定能看到他脸色阴郁,“下来,我就在墓园门口。”

奚钰没有动,“你侮辱我爸爸妈妈。”

在这一方面她倒是特别坚持。

俞尧语气不变,“我不过说了事实。”

奚钰不说话,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俞尧没了耐心,“你想自己走回A市?”

A市与Z城虽然是两个挨着的城市,但是在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分钱的情况下,徒步走回去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尽管如此奚钰依然不想轻易让步,“你跟他们道歉。”

只听俞尧低低地笑了,“可能么?”

半天等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应,他看了看山丘上茫茫一片的白雪,不知为何竟然松口:“先下来。”

奚钰最后看了墓碑一眼,手指碰了碰父母充满笑意的照片,“不道歉也要把那话收回去。”

俞尧蹙起眉头,“奚钰。”

一般他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就是代表耐心用尽。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她将带来的东西又重新摆了摆,这才离开。从这里到墓园门口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在她还在路上的时候天空已经又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她顾不上细看匆匆朝门口走去。

俞尧站在车旁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身穿黑色的长风衣,大概是处理完父亲后事没来得及更换就来了这里。他挺拔的身影立在雪中,深邃的轮廓一半被伞的阴影挡住,看到奚钰后微微抬头,清冷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奚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脚步猛然顿住。

那天俞尧扔了她石榴石手链后,她满怀绝望,却在后来从外衣口袋里发现了仅剩的一颗,大概是当时混乱时掉进去的。

后来奚钰拿绳子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一直放在最里面没有被俞尧发现。

虽然是普通的石头,却是当初她和家人一起去佛门寺庙求的,比它本身价值要贵重得多。

她只有在慌乱不安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去摸那颗珠子……然而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向俞尧看去,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回去。

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她脚步一转朝身后快速地跑回去,不去看身后俞尧瞬间转阴的脸。

凛冽的寒风打在脸上冰冷生疼,她半闭着眼睛脚步不停,由于跑得匆忙有冷气跑进了喉咙里,不由得蹲下身不住地咳嗽。

前面就是父母的地方,她微微抬头掀起眼睑朝那边看去,四周无人。

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奚钰走到墓碑前仔细地看了看。

珠子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她眼神不好只能蹲下身来一遍遍在地上摸索,却只能找到一条红色绳子。

奚钰沮丧地站起来,目光触到墓碑前摆着的花束时浑身一僵。

除了她来时放下的花外,旁边还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束雏菊。

这是奚钰妈妈最喜欢的花。

她怔怔地站了很久,直到俞尧来都没有动过。

俞尧站在不远处,没有打伞肩上落满了雪,凝了满目的冰霜。

奚钰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神情很是激动又带着不敢置信,“有人来了……”

俞尧蹙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是一束很常见的花,竟然能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

只是俞尧不知道有人来代表着什么。

奚钰一家甚少跟人来往,亲戚也少,更别说死后会有人谁来看望。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

她才刚走不久,所以那个人一定没有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