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就是京城最有格调的青楼,青楼的名字也很风月,因为它的名字就叫‘风月’。我曾经与李绛来过一次,那时候我同李绛一人弄了一套内侍的衣裳,装作李纶的随从,跟着进来过一回。‘风月’里头最红的姑娘也叫风月,但风月并不是一个人,她是许多个人。风月楼里每三年,‘风月’都要换一次,只有最红最吸金的姑娘,才是风月。

小桃提着叶少兰,我们三人往风月楼里一站,有迎客的就过来了,那是个很清秀的小厮,小厮说:“姑娘们是想坐坐,还是找个人陪着?”

我说:“我们想见风月姑娘。”

那小厮笑,“客人们来得不巧,风月脱了牌,下一位还没挂牌。”

小桃皱着眉头,“都甚么乱七八糟的,那你给找个人来伺候,哦,找个顺眼点的。”

风月楼昂贵,昂贵得又物有所值,等坐下来,才觉得此处名不虚传。我与小桃进门之后,互相看了一眼,这里头种种摆设,竟与我在许家的院子里无异。花草鱼虫、层峦叠嶂,样样桩桩,都远远超出其他勾栏窑子的平均水平。

入了内间,小桃一手将叶少兰往软塌上一丢,我赶紧倒杯茶给她,谄媚道:“女侠辛苦,辛苦了。”

我虽谄媚,但我是真心实意的,若不是有小桃这样高手,就凭我,决计从狮子楼里跑不出来,更不要说还提着叶少兰这样一个废物。

我睃了还在昏迷的叶少兰一眼,同小桃道:“咱们将就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回去。”

小桃径自去了内室,我在外间坐着,焚香袅袅,刚刚有了倦意,一阵轻柔的声音飘过耳边,“姑娘可是累了?”

我侧目一看,那边那人已经撩开我颈上的头发,“姑娘这受了伤,我替姑娘上药。”

我浑浑噩噩的,等我睁开困倦的眼睛,才瞧清楚身边这人,他穿浅色青袍,那天青色淡得就似蓝色褪了白,一抹幽幽的人影儿在我身边晃。

我说:“你是......?”

他笑,“姑娘受了伤,身子也虚,我替姑娘敷药,等姑娘好些了,咱们再说说话儿。”

男人很年轻,手势也轻柔,他拨开我颈间的碎发,又端了热水过来,擦我皮肤上的血迹,末了,他说:“我松姑娘的衣裳,姑娘过来些。”

我将头靠过去,依稀闻到他身上的青竹香,他一手抬着我的头,一手往我脖颈上敷伤药,我偏着头,说:“你今年多大了。”

他笑,“总归不会比姑娘小。瞧姑娘的年纪,左不过十七八。”

我摇摇头,“也不是了,算起来,我今年已有二十了。”

男人身上的青竹味儿丝丝缕缕地往我鼻子里蹿,我仰起头,瞧见他下巴,“你似我一个旧友,但他已经变了,如今你更像他,他却已经不像自己了......”

我其实不知自己在说甚么,我昏昏沉沉的,或许是失了血,头也乏力,男人将我的脑袋一托,说:“姑娘若是累,可以靠着我,无妨的。”

夜色是撩人的,我坐在柔软的地毯之上,身体靠着小几,一手撑着头,“你长得不错,怎么做了这一行?”

我不是撩他,然则我已不是少女,这风月楼里见了这样的男人,自然是谈风月。我应该不会误以为这男人是走错路了,或者仅仅是进来陪我谈天说地的。

男人也很是坦率,他拨开我染血的衣领,“姑娘要不要更衣,我伺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