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千秋心里一瞬间划过许多想法,她的脑子从来没转的这么快过,果不其然,她看见顺帝轻笑了一下,伸手就要来抓紧她。

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想——

外头的太监还在说:“王爷还是进来吧,陆大人聊得事情也跟您有些关系,皇上也是想请您来一同商讨此事。”

左阳沉默了一下。北千秋转瞬间握住顺帝的手腕,反手一拧,从他手中逃脱!顺帝也猜到了她想走的意思,挥袖便要来抓她!他非要让左阳也进来,他竟然想要将她的身份揭露在左阳面前,说不定再顺便宣告他对她的主权!北千秋对他的德行了解的不能更透彻了,她毫不犹豫抬起手臂,刚刚还捏着画卷的纤长手指,此刻却紧握着一把弯月匕首,她几乎是咬牙带着狠绝的朝顺帝划去!

顺帝武功也不会比她差,闪身让开,可燕服的宽袖却被划开了一刀口子。他也只碰到了她的衣袖,就看她如同一只蝶一样,宽大的男装一闪就退到了门口,手里还握着匕首,眼睛带着怒火直直望着他,瞳孔里闪着明亮的光。顺帝看了看衣袖,却似乎颇为喜欢她如今的表情,笑了起来。

北千秋脊背贴着门,听见了外头左阳说话的声音:“皇上是在谈江南盐商一事?这点事情不必闹到连中书令也要拉过来说吧,已经解决了不是。”

那位公公显然是得了顺帝的授意,执意要他也进来,左阳还在问他些什么,北千秋却在一墙之隔的屋内,狠狠盯了一眼顺帝,毫不犹豫的抬袖掀开门帘,大步朝外而去!

左阳正站在门口不远处,徐瑞福还不在,他在屋外拖延时间,不肯走近上书房,正偏着头和那位公公聊天,忽然看着一个深青色身影满身肃杀之气大步跨出门来,走得极快,他还没来得及转头看,那男子就已经走过他身边,唯有软缎的宽大衣袖擦过他的手,左阳有点条件反射的想要捏住,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忍不住回过头,却看着了那陆大人深青色衣服外头笼着一层纱,他长发并未束起,而是文人墨客平时散在肩上束住发尾的样子,走了几步似乎停了一下,左阳以为他要转身呢,却看着他继续往长廊那边走去,身子好像有几分颤抖。他背影纤瘦的很,单凭那薄薄深青色衣服的皱褶也能看得见他笔直的脊背。

外头都说这个陆大人,是个穷的除了御赐一套房子,啥都没有的清官,倒还真是一副清官做派。

左阳回过头来,深秋用的厚棉绒门帘还在兀自摇晃。朝堂上还真有人敢跟顺帝说没了两句撂下就走啊。

他掀开门帘,走进了上书房。那公公却在左阳背后一脸无奈,现在王爷进去也不是皇上的意思了。左阳却不知道刚刚那位他并不太关心的陆大人,在长廊中停了一下,继续大步往前走去,脸上的表情却是抑制不住的惊愕。

她快步走过这条长廊,才刚刚拐到另一边,就仿若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倚倒在墙上,抬手捂住了脸,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缓缓蹲了下来。左阳没有看见她,她却一抬眼看清了和黄门聊天的左阳,她几乎是一时都没有认出来那人是左阳。

左阳似乎表情上还是有说有笑的,可他头发却白的惊人,脸颊上一道深深的疤痕还未落痂,有几分可怖的横在他那张其实看起来很温柔的脸上。她不敢想,她不敢想自己最后丧失意识前满是羽箭的倒在河边后,左阳找到她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北千秋有些恨自己的狠心,他怀里指不定还抱着冰冷的惠安,却看着她也惨死,是不是会当时就崩塌了信念。她两手紧紧捏住,指甲扣进肉里,半天也没缓过来。

北千秋如今的心情,比四年前,她是老南明王的身子,看着左阳有几分迷茫失落的吊着残疾的左腿倚在窗台上时,还难受千万分。

明明如同做梦一样,一个月前,她还与他躺在惠都的大床上,说笑着,他的世界仿佛一瞬间打翻。可跟左阳相见,完全就不在她的计划内。她知道左阳回来了,也听说了些传闻,却选择屏蔽那些。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当然这都是北千秋心里说服自己的理由,更多的原因是,她有些不太能承受得起感情这种东西,她来到这个时代许多年,对于情爱先是得不到,后来是避之不及,可命运的活生生拽住了她的后腿,无视她又喊又叫,强将她在地上拖行几十丈,拖到了左阳身边,然后将她这条后腿,交给了左阳。

北千秋可不是被他牵了手,而是一整条腿被他捏在手里,她连爬都爬不起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撑着墙站起身来,才看着徐瑞福站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看着她。“徐公公。”北千秋清了清嗓子,拱手道。

徐瑞福是个在先帝身边就站的很稳的人,在宫人之间也口碑挑不出错来。纵然他似乎有帮颇左阳的倾向,但北千秋并不认为这样一个人会站队,他自己才有他的算盘。徐瑞福耷拉着的眼皮抬起来,这么多年他也老的不成样子,抬手行礼对她道:“陆大人面过圣了?”

北千秋皮笑肉不笑:“面过了。”

“陆大人是选择早日避开,还是要入虎穴。”他问的算是有几分直白,幸而附近也没有旁人。

“避了多少年,这时候还能再躲得开么?”北千秋客气道:“只是这虎穴,如今也太险了些,只怕被吞食入腹,到时候想逃也逃不掉。”

“这回陆大人可是有旁人陪着,指不定二人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