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阳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蠢。

准确来说是他做了这么多年皇亲国戚,对于宫廷纵然了解,但对于上书房这个地方实在相当敬仰。

所以他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北千秋。

当日他看着北千秋几乎是眼里噙着泪,极其欢欣也极其高兴的拥着他,那叫一个热情如火,那叫一个动人娇态。左阳觉得这辈子都没怎么见过北千秋这个样子,以前也不是没和北千秋稍稍亲热一番,她的态度隐隐有些高高在上,并不那么动情,偶尔露出一丝沉沦姿态,大多数只是喜欢看着他的反应,觉得高兴就是了。

这会儿她几乎是把浑身的欢喜都要抒发出来一般,挂在他身上两只手如舌信般游走,滑过的位置留下滚烫的感觉。就好像是以前她只消用勾勾手指般的本事,就能让左阳腿软神往,如今这会儿她因为欢欣,用上十成的功夫,简直就是勾住左阳双脚的水草,能把他活活溺死在名为北千秋的湖水里。

左阳自是不知道,北千秋为这些事思考了有多久,从之前陆熙然这个身子遇见左阳,她就开始思量此事。北千秋喜欢也看重左阳重视家人这一点,却也有些怕这一点,她看着肆意妄为,实际上对于左阳也并没有多少自信和笃定。她甚至不想要左阳犹豫,直接把他遣回南方,省的她心中不忍。然而女人总归是有些自私,她想听到一个结果,再怎样都想得到对方一个回答,这才写了两份圣旨。

北千秋想知道,想让那个人毫不犹豫的告诉她,他是不会离开的。

等左阳反应过来,北千秋已经半个身子倚在上书房桌上,如同扒了美女就要上的色中饿鬼一般,直接将上书房桌上的笔墨砚台全推到地上去,落了一地钝响,坐在上头一躺,唇红肿着却也眸中闪着光,狡黠而贪婪的笑着呼吸着,轻声道:“你觉得在这儿如何?”

左阳脑子有些迟钝,他条件反射的将两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俯下身子去追逐她的气息,任凭北千秋将他大氅解开落在地上。他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什么如何?”

北千秋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借了一张禁欲的容颜,却偏用来勾引人,抬起手微微动了动衣领,抬膝往他身下蹭,声音沙哑却也惑人:“我是说就在这上书房内,我教教你这个蠢货好不好——”

这时候她说什么蠢货之类的,左阳也不甚在意。只是她如今姿态神情,左阳转瞬间就反应过来,本来想点头同意,忽然想起——这是上书房啊!

纵然跟顺帝有仇,可他娘的爹在这儿下过多少杀伐决断的指令,他爹在这儿获封过多少次军功行赏!多少大臣在这儿与历代皇帝密聊,多少宫变发生在此!

要他在这儿跟北千秋酣畅一场?!他抬眼看一眼桌子后头那块横匾上“紫气东来”四个金色大字儿,多少年映照在盛朝历代皇帝脑袋后头当圣光,他都能软在这儿!左阳连忙恢复神智,将她从桌上拉下来:“你胡闹有点限度,好歹我娘也是做过当朝长公主,敢在这儿荒唐,我也太不要脸了。”

北千秋撇了撇嘴,她一向是胆大的吓人,也恢复了常态,跳下来理了理衣服,眼神清亮道:“是我胡闹了,原来你这么坐怀不乱啊,我以为我还挺会勾人的呢,看来功力不够。”

姑奶奶,你的功力绝对够了——!

左阳不想解释是自己坐怀不乱的问题,而是先帝先先帝都能从皇陵里气的坐起来!

他跟哄人似的,给北千秋整理好外衣,语气中带上几分微微的谄媚:“咱们回去再说,这事儿也是要紧的。”

北千秋斜睇他一眼:“我没空了,这会儿马上就忙起来了。”

……那要不咱们换个宫苑再战?

然而北千秋倒没有很介意的样子,她似乎反而觉得左阳算是有自控力,眉眼中仍然很高兴,牵着他往外头走:“这几日我不和你住了,我要经常进宫。你等我一段时间就好了,你也可以常进宫,左晴这几日出不去呢,咱们在宫里头多说说话也行。

左阳点点头,心里头却还惦记着,却看北千秋两手并入袖中,又说道:“那日你在车中见一农夫,便是开口声如顺帝,这几日便可将他接入宫内用他。”

“怎么用,你毒哑了顺帝,莫不是要让他端坐前殿比口型,后头那农夫说话,稿子说辞全都提前备好,他可会合作?”左阳看她恢复清冷模样,也不好这会儿在提,回答道。

“那农夫必定要躲在后头,看不见顺帝又怎能知道他口型对到哪一句了?若是顺帝忽然发狂从龙椅上下来又如何?岂不是朝堂上乱成一片,看着他不停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的嘶吼?”北千秋摇头笑起来:“我已想好万全之策,左阳你不懂我的痛楚,若是到时候见了莫要觉得我残忍。”

左阳自然不会觉得,当年之事,他单凭脑补也猜得到。北千秋只字不肯提,他自然也不会去问。

北千秋叹口气道:“你别急,他怎么活是我决定的,但他怎么死,该有你来决定。”她说罢不给左阳回答的时间,拉着他的手往门外走去。外头宫人看着左王爷和中书令手牵着手压宫道,看过去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再看第二眼,北千秋像来这性子,左阳后来在宫里渐渐年纪大一点,十六七岁的时候也到了旁人家男儿早婚的年纪,便一个个都说她或许是在深宫寂寞太久非找个少年郎陪着,她也不脸红不解释,天天带着左阳跑来跑去。

偏生时那时候左阳因为旁人说的难听又香艳,红了脸又愤怒。

如今这会儿倒没有了,他都恨不得把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举起来往前奔。

北千秋归了陆府,冬虹还在打扫宫外那些暗处的战场,自然不会回来;棋玉屋里的灯一直亮到半夜,可她没有胆过去啊。唯一奇怪的是雨墨并不在,他甚至也没有留下书信说自己要去哪里——

在明面上,宫宴持续到很晚,顺帝与元贵妃基本就没出现在场面上,估计着朝中有势力的几个重臣有自个儿打探消息的路子,当日半夜就知道了“顺帝与元贵妃遭遇刺客、顺帝重伤,元贵妃小产虚弱”的消息。真正的消息,由着北千秋和皇后两拨人一起压死在宫廷中,是绝不可能传得出去的。

先以患病之名给顺帝请假不上朝,等到过几日重臣们按捺不住了,她再来对付就是。

第二日陆熙然作为中书令,对外说是被顺帝特请进宫,遭到那些重臣的种种猜疑,她却不太在意,乘坐马车来到建福门,两顶软轿飘入宫内,看着是往上书房去,实际上则顺着上书房旁边的宫道直接去了内宫。

北千秋大步走过列行行礼的黄门之中,往正屋里走去,这里是顺帝往日休息的正殿,气势恢宏且开阔,屋内家具数量不多,可地面下铺陈热水铜管,整个屋里在冬日里也暖洋洋的。打着帘子走进去,北千秋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顺帝,以及坐在床边极有耐心的剥着柑橘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