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

“……”

阮云卿张了张嘴,声音全哽在嗓子眼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阮宝生摸了摸阮云卿的脸,也哽咽了声音:“都是哥哥没用。”

阮云卿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他心里委屈极了,好不容易看见亲人,真想扑进阮宝生怀里,好好的大哭一场。原以为这世上除了赵青他们,没人会在意他的生死,可没想到,老天待他不薄,还有一个阮宝生,在暗地里一直关照着自己。

阮宝生退出门外,左右张望,见没人过来,忙悄声道:“此处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背起平喜,带着阮云卿,一路往南,回自己的住处。

阮宝生专管皇后出行,轿辇、仪仗、伞盖等物全都交由他与司设监交涉管理。平日皇后出行,除去凤辇,还要配备金吾卫十六人,随侍太监十六人,宫女十六人,前呼后拥,十分气派。这还不是正经出行,若是赶上大的庆典,或正月初一接受官眷诰命及内命妇们朝见,那套仪仗可就更加繁琐庄重了。

阮宝生是七品执事太监,在宫外另有住处,只有当值时才在宫内留宿,他住的屋子在头道院里,离正殿不远,几乎紧挨着丽坤宫的正门。

这屋里除了阮宝生,还住着一个年轻太监。阮宝生领人进去,屋门哐当一响,把那太监吓了一跳,激灵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瞪瞪的看着他们,还有些似醒非醒的。

阮宝生也不顾不得说别的,一进来就叫那太监:“桂圆,快打水去,还有干净的布,多找点来。快点,别傻愣着,没瞧见你平喜哥受伤了。”

桂圆听见这话,一下子清醒过来,起来披好衣裳,跳下床来,阮宝生嘱咐道:“轻着点,别惊动人。”

桂圆点头答应,悄悄出门去,一会儿工夫打来一桶清水,连铜盆、布巾都准备齐全。

阮宝生在屋中翻找,找出几瓶伤药,交给阮云卿,“你先给平喜擦上。他伤的太重,怕撑不过今晚去,我得赶紧出宫去找大夫。”

阮云卿接过药来,拉住他急道:“这会儿都宵禁了,你哪出得了宫门?就算出去了,碰到巡夜的禁卫,问你做什么去,你可怎么回答?”

宫中的奴才,若无正经差使,是不能随意在禁宫中乱走的。像顾元武、肖长福这样的,在主子跟前挂了号的,还算相对自由些。像阮云卿他们这样的杂役太监,没有主子差使或是有品阶的执事太监领着,他们是绝不能擅自走出丽坤宫的大门的。

阮宝生笑道:“这火一时半会儿灭不了,火势越大,宫里就越乱。再这么烧下去,肖长福也压不住了,必定要向司礼监禀报,到时他想不开宫门都不成了。放心,我身上有管事腰牌,有人问起,我自会支应。”

阮云卿这才放心,看着阮宝生推开屋门,快步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阮云卿和桂圆将平喜挪到床上,拧湿布巾,先给他把脸上、身上的血迹都擦了。

平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呼吸之间还会吐出一些粉红色的泡沫,阮云卿心里发急,忙把伤药打开,给他撒在伤口上,能止血的地方止血,能包扎的地方包扎,实在不能弄的,也只好等着大夫来处置。

桂圆把过冬的棉被找出来,盖在平喜身上,厚厚实实捂着,以防他体温过低,还没撑到大夫过来,人就不行了。

阮宝生没有向他解释,桂圆似乎也不想知道,只和阮云卿一起,照顾着平喜,等着阮宝生回来,期间一句话也没多问。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时间一分一刻过去,屋中一片静谧,怕被人看见,也不敢点起灯火。

借着窗格外的月光,屋中一切都变得朦胧虚幻,阮云卿在那朦胧中望着床榻上的平喜,真觉得刚才一切都像做了一场恶梦。浑身上下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阵后怕,一阵心酸,一阵感激,又一阵愤恨。

外面的火势渐渐小了,后罩房的方向浓烟滚滚,嘈杂声已经听不见了,又等了一阵,月上中天,满宫上下好像又恢复了未起火时的宁静。

阮云卿正在心焦,猛听门轴轻响,屋门半开,阮宝生领着一个人悄悄进来。那人先进了屋,阮宝生紧跟其后,回头看了看门外四周,才猫腰进屋,关紧屋门,插好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