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站在阮云卿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他心中诧异,脸上却不动声色,转而笑着回头,问宋辚道:“这位公公眼生得很,不知是在何处当差,红鸾怎么从没见过?”

宋辚笑道:“他原本在母后宫里当差,是孤看他勤谨,才将他调入端华宫来,帮墨竹管管杂事。以后宫里的琐事尽管交给他去做,你也好抽出空来,专心陪我。”

红鸾点了点头,他袍袖一展,朝阮云卿长揖一礼,笑道:“在下谢红鸾,见过阮公公。”

阮云卿连忙还礼,谢红鸾虚扶一把,又笑问他:“你来了这么久,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找殿下?”

红鸾十分客气,他像这宫里的主人一样,让阮云卿坐下说话,又问他站了许久,到底是有什么事。

阮云卿只觉浑身上下针扎似的难受。

他苦笑一声,红鸾问他有什么事,他该如何作答?说他因为想念宋辚,所以今日才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来见他?还是说他像个傻子似的,挨了五十刑杖,连命都不要了的护着他,却只换来如今这般新人笑,旧人哭的惨境。

阮云卿什么都说不出了,他真觉得自己傻极了,明知道宋辚喜怒无常,莫征也几次提醒过自己,他却还是念着宋辚那一点转瞬即逝的温柔,一头栽了进去。

阮云卿张了张嘴,心里苦得厉害,连带着口中都苦涩起来,他本就寡言少语,此时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宣泄心中的情绪。

勉强客气了几句,阮云卿还是忍不住问红鸾道:“不知这位谢公子,是殿下的什么人?”

不等红鸾说话,宋辚已然先开了口,他直盯着阮云卿,高声说道:“他是孤亲纳的男宠。”

他是孤亲纳的男宠。

宋辚一语未了,阮云卿的眼圈就已经红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心道果然如此。

过去种种如今还历历在目,阮云卿心中并不后悔,当日是他走投无路,才主动撞到宋辚身边,他们二人亦师亦友,他曾把宋辚当作知己,而宋辚也曾真心待过自己。

阮云卿从不怀疑宋辚的真心,一个人是真情还是假意,这点他还分辨得出。

他只是不再需要他了。阮云卿默默想着,既然如此,他就守着自己这一份真心,继续替宋辚办事,哪怕他日后再也不会对自己温柔笑语,哪怕他日后都要与另一个男人携手相伴,自己都不会后悔。

阮云卿整了整衣冠,向宋辚躬身说道:“奴才此番前来,是向殿下禀报一声,奴才自今日起已到端华宫当差,谨尊皇后娘娘懿旨,自此奴才便是这宫里的七品执守,暂代首领太监一职,宫中大小事务皆由奴才一手调停,若殿下有何吩咐,只管支会奴才一声,奴才自当肝脑涂地,为殿下效力。”

说着话他一撩衣摆,向宋辚行了大礼,自他二人相识以来,这还是阮云卿头一次在宋辚面前行跪拜之礼,阮云卿礼数周全,起跪几次,行了全礼,才从地上起来,朝宋辚躬了躬身,接着一甩袍袖,头也不回,转身出了书房。

红鸾望着阮云卿的背影,见他腰背笔直,决绝而出,明明瘦得风一吹就要跑了,他却硬是从阮云卿身上看出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来。

红鸾微微一笑,单凤眼略向上挑,脸上透出一股邪魅不羁的风情,与方才那个柔弱妩媚,恨不得化在宋辚身上的妙人儿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禁在心内叹道:“这孩子,好倔的性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管他此时的所做所为,是真的满不在乎,还是刻意装给别人看的坚强,都足以让红鸾刮目相看,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句。

宋辚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本以为他故意在阮云卿面前与红鸾亲近,阮云卿怎么也得生气发怒,甩几个脸子给自己看看。没想到人家压根没拾这茬儿,恭恭敬敬地把该说的话说了,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把他扔在这里,当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心里恼恨,无奈却是自己找的,如今也只好生生受着。

红鸾轻笑一声,扭着纤腰晃到宋辚跟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媚笑道:“殿下,殿下?哟,魂儿都让人家勾走了?”

宋辚让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避瘟神似地退出好几步去,这才指着红鸾高声喝道:“你离我远点啊!别这么胁肩谄笑,一脸媚态的,我告诉你,这不是戏台上,把你唱戏那一套全都给我收严实了,别随处乱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