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辚眉头紧蹙,听了顾元武一席话,脸上的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舒贵妃隐忍多年,怕是早就耐不住性子了。近一年间她与大皇子时常异动,司马昭之心已然昭然若揭。宋轩年满二十,因为舒尚书的关系,他已在私下里结交了不少朝中官员,朝堂上支持他的人不少,再加上舒尚书的门生故旧,整个东离的朝堂几乎已经一边倒的偏向了大皇子一边。

原本还有刘同与舒尚书相互制衡,如今刘同致仕,舒尚书野心勃勃,一心想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任宰相,若真让其成事,那么宋辚在朝中的地位,就越发地风雨飘摇。

这情形已经是糟糕之极,而近日却又传出大皇子与程家结亲,不日就要过礼迎娶,宋辚得知此事,心里就是一惊。宋轩和舒贵妃,恐怕已经等不及了。宋轩一旦娶了程家的小姐,也就是与五城兵马司结了亲家。朝堂上舒尚书一手遮天,宋轩再要添了五城兵马司这支羽翼,恐怕离他们逼宫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宋辚望向窗外,六月的荼麋花,花开正盛,沁人心脾的花香夹在灼热暑气中阵阵袭来,然而宋辚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阵发冷。

逼宫一事,怕是舒贵妃他们最后一招险棋,此时若没什么异变,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想来舒贵妃也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思及此处,宋辚心下稍安,朝堂之事不能急于一时,眼下最当紧的,还是要解决了冯魁兄妹,这对时时紧逼,动不动就想要他命的强敌才是。

转头问顾元武道:“冯魁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顾元武道:“派去的探子说,冯魁带了一千人马,已从玉龙关动身回京,要向万岁邀功请赏。”

宋辚怒道:“他有什么功劳?要论功行赏,也该是萧将军回京才是。”

顾元武叹道:“他是三军主帅,边关大捷,这份功劳他哪会放过!”

宋辚冷笑一声,哼道:“他回来也好,这一次,就让他有来无回,这个三军主帅,也是时候换个人当了!”

宋辚冷声问顾元武道:“那事准备得如何了?”

顾元武起身回道:“已差不多了。臣从得知冯魁回京的消息,就开始着手准备,御林军中也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如今只等冯魁回来,就好下手了。”

宋辚点了点头,“这回去南山,让破军多派些人手跟着,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万无一失。冯魁在军中多年,又极为狡诈,万不可小视。”

顾元武躬身听令,待宋辚说完,他猛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殿下,上次听殿下提起皇后娘娘,曾说娘娘也暗中下手,要除掉冯魁兄妹,不知此事对我们的计划可有影响,若两相冲突,岂不是白白耗费了我们一场心力?”

“如此也就罢了,”顾元武生怕魏皇后误了他们的事,不由急道:“臣怕打草惊蛇,一击不中,让冯魁起了疑心,以后再想除掉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辚深知其中利害,他双目微合,脑中细细思索,将两件事串在一处,前思后想,所有的变化及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都在脑内过了一遍。

许久宋辚才睁开双眼,笑道:“不妨事。两件事并不冲突,我细想了一遍,若事情顺利,没准母后那里,还能帮上我们不小的忙呢。”

顾元武不解,宋辚忙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解释一遍,又提到:“此处可以稍作变化,便能两边兼顾,一举除掉冯魁兄妹。”

顾元武听了,心中并不认可,他劝道:“此举太过大胆,若能成事还好,可若出了一点纰漏,那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宋辚摇头叹道:“大伴也太小心了。若事事都如此谨慎,那我们就只管束手待毙好了!”

“臣绝无此意!”

宋辚语间已露出几分不快,顾元武忙要跪下,却被宋辚双手相搀,硬是拦了下来。

“我与大伴情同父子,这么多年来若非大伴护着我,宋辚哪会活到今日。宋辚心中敬重大伴,你若再要如此,可真是冷了宋辚的心肠。”

顾元武感慨万千,宋辚已长大成人,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见解主张,对他这个大伴的话,也不再像从前似的,那么言听计从了。

这本该是件好事,然而顾元武心里还是禁不住生出几分惆怅。他站起身来,有心再劝几句,料想宋辚也是不会听的,可若不说出来,他这心里又七上八下,怎么也不安稳。

宋辚的计策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偏激大胆,敢想敢做,带着少年人的强势与霸道,而顾元武宦海沉浮,在宫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行事时难免多了几分谨慎老成。他对宋辚的计策不敢苟同,要是不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又怎么对得起宋辚这么多年来的知遇之恩。

顾元武思虑再三,还是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劝宋辚改用先前定的计策,比较稳妥周全。宋辚却怎么也不肯听,他新拟的计策虽然大胆,但绝不失为一条妙计,如果成功,比从前所定计划得到的收效,要强上不只几倍。

顾元武执意相劝,宋辚却咬死不听,两边都固执己见,说话时火药味也渐渐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