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坤宫依旧是旧日模样,阮云卿迈上石阶,想起自己在这宫里渡过的一年,辛酸难熬,短短一载,竟好像十数年那样漫长。

今日魏皇后的心情不错,她在偏殿中一间茶室里小憩,要阮云卿去茶室中见她。

来引路的宫女是个生面孔,阮云卿从没见过她,因此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女子生得极美,姿容艳丽,身段袅娜,行走时似弱柳拂风,就连沿途路过的花丛,都在她面前失了颜色。

阮云卿心中诧异,因为宏佑帝的关系,魏皇后跟前从不用长相秀丽的宫女,在她身边当差的,几乎都是太监,有数几个心腹宫女,也都是相貌普通,讷言少语的年长女子。像这样正当妙龄,又花朵似的人物,在这宫里可真是头一次见。

那女子见阮云卿看她,一双眼睛也只管搭在阮云卿身上瞧。她也不说话,只是媚眼如丝,樱唇轻抿,末了瞧着阮云卿掩唇一笑,举止间竟是娇羞无限,满目风情。

阮云卿连忙收回目光,心里只觉怪异。他是好奇才看,而那女子,秋水一样的眼睛里好像长了一对勾子,目光绵密粘人,搭在人身上,密密实实的将人裹住,就好像他们两个早就相识已久,而且情意非常,非如此不能表露心中情意似的。

自己与她确是头一回见,怎么这人竟这样看他?

心里的怪异怎么也驱不散,阮云卿越想越觉得别扭。无端端地打了个冷颤,心里也不舒服,阮云卿又瞧了那女子一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与那女子拉开些距离。

阮云卿年纪不大,才刚动情便被宋辚吸引,他少年入宫,未知情/事,也从没人教给他这方面的事情。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不过能告诉人原理,而细节体验却是没法复制的。若阮云卿再年长些,他就能分辨得出,刚才那女子的目光里,带着赤/裸裸的勾引,而且大胆露骨,若换了个成年男子,此时恐怕早就已经把持不住。

转眼到了茶室,那女子先进去禀报,跟着竹帘一挑,郑长春从里面接了出来。

阮云卿忙与他见了礼,郑长春领他进了茶室。

刚刚那女子就站在魏皇后身旁,看她站的位置,次序竟已越过了魏皇后的心腹宫女,一个跟了魏皇后快二十年的掌事姑姑。阮云卿更觉诧异,也不知这女子是何身份,怎么才几个月的工夫,就能得魏皇后如此重用。

在门口站定,阮云卿扫了一眼屋里,便躬身向魏皇后行礼。

魏皇后半晌无言,只是静静的盯着阮云卿,端坐在软榻之上,不时端起手边的碧玉盏,品一口里面的香茶。

阮云卿肩背笔直,目视脚下,任由魏皇后打量。来时就做好了充分准备,此时心下一片宁静,阮云卿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只等着魏皇后问话。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魏皇后观察着阮云卿的一举一动,就连他脸上乃至全身的一点细微变化也不放过。

屋中静得可怕,只有皇后搁置茶盏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郑长春大气也不敢出,那女子也只是安静站着,并不上前伺候,魏皇后的茶盏空了,也是郑长春过去,重新往茶盏里续了新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魏皇后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坐吧。”

阮云卿告了座,落座后便有人送上茶来,阮云卿用余光一瞟,见来人正是小裴。

许久不见,小裴脸上也越发阴沉,他见阮云卿瞧他,也毫无表情,整个人好像走了魂魄的人偶一样,木讷机械的搁下茶盏,转身朝皇后行了礼后,便退出了殿外。

阮云卿微微皱了皱眉,这还哪是自己认得的那个小裴。过去的小裴虽然软弱胆小,但也不是如今这副走了魂魄的样子。他性情温顺,却十分坚韧,与自己共对强敌时,还一边怕得发抖,一边让自己不必担心。

怎么才三个月不见,这人竟变成这副模样。他脸色惨白,眼眶青黑,走路时轻飘飘的,浑身的精气都好像被吸走了似的,再也看不见一点从前时快活机灵的样子。

阮云卿心里一阵难过,想起袁佑姜死后,小裴的种种异常,自己自顾不暇,失于问候,小裴在这宫里再无亲人,心里的凄苦想来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

自己再怎么不好,还有许多兄弟和阮宝生照应,小裴可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袁佑姜过世已经几个月了,也不知他心里有没有好过一些。

“太子近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