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满身的汗水与劳累以后的虚脱感是掩盖不住的,可是就算是这样,应当也不至于说不了话,除非是……

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

难道不是母子平安吗?

心儿呢?王大娘为何只字不提心儿?

大娘为何会避开问心儿的问题?

心儿……心儿到底怎么了!

周游顾不得许多了,将怀里的小家伙紧了紧,似乎是忘记了产房内不能进男人的训诫,火急火燎地推开了产房的门。

周游刚刚推开门,就已经闻到一股重重的血腥气朝他袭来。这些血腥气已经毁灭了他所有能够表达自己情绪的一切反应,甚至他方才想要轻轻用唇咬一下周寒的小手,张着的口都没有合上。

血。

满屋子的血!

周游触目所及之处只有一片一片的鲜红,而他的心儿闭着眼睛,平静地躺在那里,胸口之处再无起伏。

浓密的睫毛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打湿,更显得极黑极长,可是却再也不会颤动。

他的心儿胸前还插着一把剪刀,剪刀刺穿了白色的中衣也刺透了心儿的身体。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刚生下自己的孩子,心儿就要永远地离开他,为什么要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孩子后,却又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周游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明明,明明几天前心儿还在做着一些小老虎的帽子和鞋子,在烛光下一针一线地绣上精美的绣样,明明还在讨论生下来的孩子是几分像他又有几分像心儿,明明这一幕一幕都还在他的眼前……

不,他不相信!他绝不相信!

周游将孩子交给王大娘以后,颤抖着手触碰心儿的秀气的眉毛,轻轻勾过心儿的鼻尖,就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只是,没有回应。心儿再也不会笑着将他的手轻轻放下来,然后嘲他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周游将心儿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心儿的手掌还有些潮湿的汗,心儿的手还是软的还是温热的,心儿还活着……周游渐渐用力捏住心儿的手,越捏越用力,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仿佛一段水中的浮木,水流湍急,仅仅是岸边上在堤坝旁生了根的树,稍显细嫩的树根阻了浮木被强劲的水流卷走。

可是现在,这树根已经断了。

周游不断的摇晃心儿的身体,从胸口的剪刀处汩汩地冒出鲜血,心儿身上周游身上都满是鲜血,周游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鲜血沾了他一身一手,可是他的眼睛似乎也被这样鲜红的颜色充满了,红色的血丝从外向里眼神,消失在周游幽深黑暗的眼瞳中。

周游不相信他的心儿离他而去,离刚出世的孩子而去,而且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一个月,周游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也不说话,孩子,孩子交给王大娘帮忙带着,他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一眼,他就只在他刚出生的时候轻轻抱了他一下,轻微的充满慈爱地抱了抱他的儿子。

与周游的沉闷不同,周游的孩子虽然孱弱,可是他却十分能哭,与他的爹爹比起来,他便吵闹极了。一声一声地哭的越来越响,没有奶水,只能用一些动物的奶来喂养,王大娘也不是时时都有空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这孩子一旦哭起来,没走一刻是停不下来的,直到他自己哭累了,他声音才渐渐地消下去,然后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却又有一些穿不上气来,一声一声地就跟小呼噜一样短促地喘息。

周游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这些都是王大娘后来才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