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整个军营的士兵纷纷行动起來,开始装扮着四处,火红的地毯铺在地上,红绸高挂在各处营帐外,喜庆的双喜字,贴在四周,礼乐声、擂鼓声,不绝于耳。

莫筱苒从昏睡中醒來,听着外面喜庆的丝竹之乐,眉头紧紧一皱,将身上的被子掀开,刚要下床,却瞧见随浪端着托盘,从外面急匆匆进來。

“小姐,您起了?”随浪阴沉的脸色,有少许的好转,将盛满纱布、剪子的托盘搁到一旁的矮几上,行礼问安。

“外面在吵什么?”莫筱苒皱眉问道。

随浪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思索了许久,才开口:“是清风的成亲大礼,主子勒令士兵们纷纷出力,要给清风一个体面的婚礼呢。”

成亲?

莫筱苒眼底隐过一丝错愕:“和谁?”五指用力拽住随浪的臂膀,指甲几乎嵌入了他的衣料。

随浪见她神色有异,急忙解释道:“和小竹。”

“轰”

莫筱苒只觉得头晕目眩,小竹明明已经……

她屏佐吸,不可置信的看着随浪,似是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來,“你是说……”

“清风央求主子,要迎娶小竹为妻。”随浪无力的闭上眼,冥婚,这种事在东耀国极为罕见,可偏偏他们根本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这是清风的心愿,是他唯一能够给小竹的,一场盛大的,浓重的婚礼。

莫筱苒缓缓松开手,脸上一片颓唐,垂下头,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喜,似悲。

“小姐?”随浪轻声唤了一下。猜不透莫筱苒的心思。

她微微勾起嘴角:“你先出去,我要洗漱。”她得亲眼见证这抽礼五指一紧,莫筱苒轻声说道,随浪点了点头,躬身离开,很快,便抱着一叠从城池中的店铺特地买來的崭新罗裙,颜色略显艳丽,整齐的折叠好,放到床侧。

莫筱苒强忍着后背的疼痛,起身抖了抖衣料,穿戴好后,便坐在木椅上,准备束发。

帐帘被人从外掀开,白青洛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营帐内,那股熟悉的龙舌花香在空气里弥漫开來,他眯着眼,望向背对帐帘坐着的莫筱苒,眼底微微隐过一道光芒,缓步走了过去,从她手中将青丝拂过,一缕一缕,极为温柔的摩擦着。

两人一坐一站,谁也沒有率先开口,气氛略显沉重。

这是白青洛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挽发,柔顺如瀑的青丝划过他的掌心,如同鹅毛般轻盈,润滑。

将发髻梳好,夺过莫筱苒手中的木簪子,沒有多余的首饰妆点,简约却极为大气,“真好看。”白青洛不由得柔声赞了一句,眉宇间淌着醉人的温柔,连带着,那冷硬的脸廓也仿佛放柔了不少。

“走吧。”他不等莫筱苒回话,径直将人从椅子上拽了起來,整理了下她身上的纱裙,勾唇轻笑。

莫筱苒缓缓点头,挽住白青洛的手臂,两人并肩离开营帐。

军营内,随处可见喜庆的红,无边无际的红色仿佛火焰般燃烧着,明明是最为艳丽,最为喜庆的颜色,可不知为何,却隐隐透着丝丝沉重与凄凉。

随浪紧随在两人身后,主帐内,把守边境的将军及几名副将正坐在两侧的椅子上,充当宾客,士兵守护在外,临时从城池中调來的乐师,正卖力的吹奏着喜乐,丝竹之声,绕梁不绝,莫筱苒深深吸了口气,脚步在主帐外一顿,双腿犹若千斤重,怎样也迈不开了。

白青洛眼底划过一丝黯淡,反手紧握住她颤抖的手腕,柔声道:“进去吧,你是小竹的主子,理应送她一程。”

是啊,这个世上,她与小竹本就是相依为命,哪怕到最后,她也该亲眼见证小竹出嫁

细长的睫毛轻轻蒲扇着,莫筱苒扬起一抹绚烂的笑,笑得眉眼弯弯,大步迈进营帐,端坐着的将军纷纷起身行礼,“拜见青王,拜见皇后娘娘。”

即便莫筱苒已不是皇后,可这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我可不是皇后,各位将军无需多礼。”莫筱苒冷声说道,抬步走向最前端那两把花梨木椅,缓缓坐下,椅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子,上面搁着落泪的红烛,后方的布帘上贴着偌大的双喜字贴,瓜仁、水果,静静摆放在中央,一派热闹、喜庆的场景,可莫筱苒的心,却是沉甸甸的,仿佛堆了块巨石。

等到众人落座后,随浪与逐月分别立于两侧,朗声道:“请新人入场。”

礼乐声愈发大了起來,似要直冲云霄,震得人耳膜生疼,莫筱苒挺直了背脊,只见挑开的帐帘外,清风一袭火红色的新郎礼服,脸上挂着不知是喜还是悲拗的笑,怀中抱着静静沉睡的小竹,缓慢走來,二人皆是一身红色装扮,小竹紧闭的眼眸始终未曾睁开,如同木偶般,靠在清风怀中,苍白的面容略售黛,看上去倒是添了几分生气。

莫筱苒的心抽抽的痛着,她用力握紧身下椅子的扶手,牙关咬得咯作响。

白青洛担忧的扫了她一眼,心底一声叹息。

钝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风抱着小竹一步步走到营帐中央,胸口戴着一朵火红的花朵,红绸将他与小竹二人紧紧包裹着,如同两只交颈鸳鸯般,密不可分,丝竹之乐戛然而止,逐月站立在一旁,高声道:“新人叩首。”

清风面含微笑,似未曾察觉到四周來自众人复杂的目光。

“一拜天地。”

他转身面朝帐帘外,抱着小竹,弯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