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娘点一点头,双手接过那两串重重的铜钱,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眼看着那帕子被女掌柜收了起来,她又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

那丝帕原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总共有四条,青红粉绿,质地都是上好的真丝。

当年,母亲生病的时候,为了给她治病,韩家花了不少钱,后来父亲不得不开始变卖家中的东西,几乎把能卖的都卖了。母亲当年嫁过来的嫁妆,也是所剩无几,如今只剩下这几条帕子和一对银镯子了。那对镯子,韩玉娘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哪怕是家中遇到难处的时候,她也不舍得,准备以后留着给玉环和玉郎,两人一人一个,只为让他们的心里能对娘亲有个念想。

这些真丝手帕,她原本也舍不得的,可家里现在处处短着东西,样样都需要置办,她不想张嘴让父亲为难,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韩玉娘将铜钱揣进包袱里,稳稳当当地背在身上,转身往出走。

她还未出门,就见布庄门口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迎面看去,只见外面突然多了一辆特别奢华的马车,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

很快,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一步一晃悠地走了下来,穿着一身并不怎么合身的长褂,满身穿金戴银,单是手上就戴了好几个宝石戒指,红的蓝的,明晃晃的,直扎人的眼睛。身边的随从皆是一脸殷切赔笑的巴结相,手上拎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包袱盒子,分站两边,弯腰为自家的主人开道儿。

那位胖胖的大老爷用戴满戒指的手,拖了拖自己沉甸甸的将军肚,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去把小少爷给我找回来,带回家去,今儿是老太太的生辰,容不得他疯跑胡闹!”

“是,老爷……”

韩玉娘微微垂眸,只觉这人看起来虽然排场不小,但未必是个官儿,官有官威,哪怕是再小的官,身上也带着一股劲儿。可他这位老爷儿,身上有贵气也有霸气,可惜就是没有官家的气度,八成只是个富得流油的大财主。

她正想着,身后的女掌柜已经含笑迎了出来:“黄老爷,您来了……我说,今早我起床的时候,外面的喜鹊一直站在枝头上叫呢……原来是给我报喜呢,今儿有黄老板这样的贵客上门……”

韩玉娘没有心思多听,靠在一边儿,专心走自己的路,一出门口,正巧和一位浓妆艳抹的少妇迎个正着。

眼见,对方比自己年长几岁,韩玉娘微微侧过身子,让了一让,让她先过。

那少妇凝眸打量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抽出袖中的帕子,点点鼻尖的油光,含笑轻声道:“呦,好俊的丫头!”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还透着股媚劲儿,惹得那位挺着将军肚的黄老爷不由回头多瞧一眼,却只瞧见一副单薄稚嫩的背影,很快又把眼给移开了。

韩玉娘闻言只作未闻,快步走出了店铺。手中有了钱,心里也跟着踏实下来。二百文对她而言,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家里人省吃俭用好几个月了。不过光攒钱不是办法,既然她的女红还拿得出手,卖出价钱,往后更应该多做些活计,贴补家用。

集市上人来人往,韩玉娘双手拽紧自己的包袱,四处张望着,找找哪有卖绣花的丝线和绸布的小摊子。方才的布庄,里里外外买得都是上等品,她舍不得买。

一会儿的功夫,韩玉娘终于找到了一处街边的小摊,上面摆得都是女儿家的东西。红绳绢花,绣针绣线,胭脂粉胭脂盒,手帕吊坠梳妆镜,还有刻着花纹图案的桃木梳子,一样比一样好看。

韩玉娘站在摊前,盯着那只水粉色的小绢花,微微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