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厨艺这件事,韩玉娘从未和谁正经八本地学过,当然她也不是无师自通,只是小时候家里有过两位厨娘,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那会儿,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没有玩伴,又要谨守规矩,不能随意出府,每天除了读书写字之外,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家里的厨房。她常常围在厨娘们的身边问东问西,看她们怎么把一样样看起来朴素无华的食材,变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在韩修文还没有落魄回乡之前,韩玉娘经常有机会去吃几十桌的大席面,也算是见过不少的市面。因为临安县的县老爷张大人,人长得胖胖的,腰缠万贯,酒财色气全都不爱,唯独最爱吃,喜欢搜罗各种各样的美食。他的府上光是厨娘就有十几号人,只是这样还不够,他还常常花钱外聘各大酒楼的厨子来家里做席面,招待宾客亲友。

临安多富庶,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攀比自家厨娘的过人手艺和自家府内的园林美景。

机缘巧合之下,当年还是小孩子的韩玉娘,带着玩乐之心学来看来的那点本领,经过几年时间的磨练,早已经成了她照顾一家人三餐饭食的扎实手艺。

到底是熟能生巧,她虽然会的样式不多,食材也有限,但重在用心二字,肯琢磨也肯下功夫。

晚上,韩玉娘坐在油灯下,将家里的存钱罐拿了出来,把里面的钱全部倒出来,再把今儿赚得钱加在一起,重新又数了一遍。

韩修文是从来不管钱的,身上也很少带钱,家里的用度都是交给女儿来管,唯一用钱的地方就是买书本和纸墨。

算好了钱,韩玉娘低头拨了拨算盘,心想,要是自己真想摆个小摊子,单是准备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也得花个一二百文。这笔钱,她得自己想办法挣出来,不能用家里的积蓄。还有,她还得赶在下次集市之前,先把地里的活儿干完,免得耽误了秋天的收成。

第二天韩玉娘早早地起了床,做好早饭之后,自己也没顾得上吃,就到地里干活去了。

徐狗蛋见她不吃,自己也不吃了,一路跟了出去。没走几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儿来似的,又折了回去。

他直奔鸡窝,低头数了数六只小鸡仔,见它们一个个都跟着母鸡的身后,高高兴兴地啄着食,方才放心下来,又一路小跑着追上韩玉娘。

韩玉娘见他又跟着自己来了,忙招手让他回去:“还有半个时辰,学堂就要开课了,赶紧回去。”

徐狗蛋听了也不言语,弯下身子,一把一把地拔着地上刚满出头的杂草。

韩玉娘有些急了,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道:“这不是你该干的活儿。狗蛋,你爹是送你来我们家读书的,不是让你来我们家当帮工的。”

徐狗蛋还是闷头不吭声。

韩玉娘知道他的脾气倔,一闷起来的时候,就不爱说话,索性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叉腰道:“狗蛋,你给我站起来。”

徐狗蛋闻言微微抬了抬头,见她皱着眉头,瞪着自己,不由怔了怔,连忙顺从地站了起来。他住在韩家也有大半个月了,韩玉娘一直待他很好,让他吃得饱穿得暖,还给他买新鞋穿,平时连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

“狗蛋,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上课?”韩玉娘直觉他有心事,缓声问道。

徐狗蛋低着头也不看她,只盯着自己脚上的那双新布鞋,喃喃道:“因为我笨……学不好……”

韩玉娘有些没听清楚:“什么?”

“因为我笨。”徐狗蛋揪着衣角又说了一遍。

师傅头天教过的字,他睡一觉起来就不认识了,学了这么多天,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明白。而且,学堂里的那些学生,背地里都在笑话他,说他是笨蛋,叫花子,小要饭的。

韩玉娘闻言想了想,蹲下身子,望着他道:“谁说你笨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村里的孩子都很皮,吵嘴打架更是常有的事。不过,全靠父亲的那根藤条威武,才能把他们一个个管住。

徐狗蛋一个劲儿地摇头,又不说话了。

韩玉娘摸摸他的小脑瓜,安抚他道:“读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得下苦功夫才行。你才学了几天就认输了?亏你还是个小男子汉呢。”

徐狗蛋闻言,小脑袋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