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牛婶儿撒泼的时候,嘴里专拣难听的话来说,还把万秀秀贬得一文不值。韩玉娘心里也是既难受又气愤。这会儿听了父亲的话,她一时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沉吟了下,才道:“爹,您可得三思而行,想清楚了。”

虽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她还是有一点不放心,担心父亲只是为了顾忌自己和万秀秀的脸面而不得不勉强答应,心不甘情不愿的成了这门亲。

韩修文没想到女儿会劝他三思而行,他还以为她会很高兴呢。“玉娘,你之前不是劝过我的吗?现在怎么又不愿意了?”

韩玉娘一脸认真地解释道:“爹,其实女儿心里高兴着呢。只是我有一点点担心……”

韩修文皱眉问道:“你担心什么?”

韩玉娘咬了咬下唇:“我担心……爹爹您不是真的喜欢万姑姑,只是为了顾忌她的颜面,不想让她丢人!”

韩修文神情未变,叹了口气道:“正如你之前说的那样,你万姑姑是个好女人,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可嫌弃人家的……就凭她方才为咱们韩家大打出手的仗义,我也不能再让她被村里人奚落和取笑。我原本是没想过要续弦的,可方才看见环儿和郎儿那么高兴,爹才知道他们心里这么盼着能有个娘亲在身边。”

韩玉娘闻言忍不住有些动容。“爹……”

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是难产,娘亲在月子里坐下了病,之后又逢父亲招灾丢了差事,失了家当。娘亲病逝的时候,玉环和玉郎还不足半岁,连话都不会说,更加记不得娘亲的模样。最让韩玉娘心痛的就是,弟弟妹妹天天想娘,却连自己的亲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记得,每天只能想着一个虚白的影子。

韩修文见她眼泛泪光,不觉深吸一口气:“玉娘,这些年辛苦你了。你爹我是笨人,除了读书写文章,其他样样不会……往后,等你万姑姑进了门,你的担子也没那么重。”

韩玉娘闻言眼窝更酸:“爹,您别这么说,玉娘不觉得辛苦。”说完,忙又袖子擦擦眼睛:“瞧我,这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我不该掉眼泪的。”

这会儿抹眼泪的人,不关只有韩玉娘一个,西屋的万秀秀正用双手捂着脸,嘤嘤地哭着,惹得三个孩子围在她的身边直发愣:“姑姑别哭,别哭啊。”

此刻,那些流也流不完的眼泪,全都是因为自己内心五味杂陈的心情,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全都搅和在一起。

万秀秀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盼不来这句话了!谁知,老天爷居然如了她的愿,

韩玉娘闻声进来安慰她道:“姑姑别哭了,要不然,我爹还以为您心里不乐意呢。”

万秀秀缓缓止住了哭声,心跳得极快,攥着玉娘的手道:“玉娘啊,我这是不是做梦啊?”

韩玉娘微微一笑:“姑姑要是不信,我掐您一下。”

万秀秀闻言,没等她伸手就直接掐了自己一把,结果疼得直咧嘴,可随后,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这一天因为孩子们打架的事而闹得焦头烂额,却因为韩修文突然做出的重大决定,让大家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都开心了起来。

村长的气恼而去,虽说让人有点担心,但眼下韩家最要紧的事,是得赶紧找个像样儿的媒人过来,做足三茶三礼。韩修文这个人一向最讲究规矩,就算只是续弦而已,他也要按着规矩一步一步地来,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过门,样样都要做足。

万秀秀听罢,一时有些羞臊,忙低下头道:“我哪里值得你们费这么多力气。其实……”

其实,按着她的意思,只要做身衣裳,选个好日子,直接拜堂成亲,搬过来就行了。她介意自己是个寡妇,也担心夜长梦多,生怕韩修文会突然反悔,变卦。

韩修文却是一本正经道:“成亲乃是大事,更何况,若不做足这“三茶六礼”你我之间就是“无媒苟合”了,我韩修文既然要娶你,就要娶得体体面面,否则,就太委屈你了。”规矩就是规矩,而且,他也不想再给村里人说三道四的机会。

韩玉娘默默冲父亲竖起了大拇指,附和道:“爹说得对。办喜事就要办得风光体面才好看。”

万秀秀听着听着,眼睛里又迸出泪来,嘀嗒嘀嗒地流个不停,望着韩修文和韩玉娘的目光里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当年,家里人收下彩礼后,就用牛车把她送过来拜堂成亲,所以,她连正经八本的花轿都没有坐过……还以为自己要等到下辈子才能圆梦了。

村里没有现成的媒婆,韩玉娘便提了一瓶黄酒去找了隔壁的苏二。与其找个不认识的来凑热闹,还不如直接请他来办事。

苏二是个天生的热心肠,听了这话,连连拍手叫好,立刻兴奋地着手张罗起来。苏楠去了山上的小林子砍柴回来,见韩玉娘正在自己家里,立刻朗朗一笑,跑过去道:“玉娘,你来了。”说完,回手将背后的竹篓和柴火一股脑地撂下来:“我挖了不少蘑菇,你拿些回去吧。”

韩玉娘哪有心思在意什么蘑菇,立刻把家里的好消息告诉了他。

苏楠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脑中匆匆闪过一个灵光般的念想,要是万秀秀做了玉娘的后娘,那么,玉娘就不用天天忙着照顾家事,那他们就能常常见面,多点时间相处了。

想到这里,苏楠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着一张脸黑黝黝的脸,连祝贺的话都忘了说了。

苏二见他自己站在那里傻乐,半笑半恼道:“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给韩先生道喜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