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韩玉娘直接发问。

黄富贵不是那种遇事就愁眉苦脸的人,可他这会儿的神情,有点惆怅。

“我今儿出去一趟,听到了不少传闻,都是些不好听的。”

不知为何,近来外面突然多了很多关于黄家的传闻,而且,多半都是和黄大郎有关。

有的说他身染重病,正在京城求医问药。

有的说他是被女人绊住了脚,身边又添新宠。

还有的说他因为女人遭了殃,和京城的达官贵人争女人,结果被人家狠狠教训了一通,平白无故遭了牢狱之灾。

虽说传闻不可信,但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爹在京城耽搁了这么久,一直迟迟不归,连他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回来。虽然,他每月都有家书送回报平安,但信上总是寥寥几笔,交代得不清不楚的。黄富贵听了多心也是难免的。

在黄富贵的眼中,父亲虽然是个财大气粗,行事荒唐之人。但他到底是他的父亲,许久不见,心中怎会不惦记?

韩玉娘见黄富贵眉头紧锁,忙宽慰他道:“那些传闻都是无聊的人,随便乱说的。公公每月都有家书按时寄回,若有大事,定然要提,就算故意不提,想瞒也瞒不住的。黄家在京城那些熟人,也不是白交的,遇了事,必定会和咱们互通消息,知晓厉害的。”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听起来要比外面那些传闻可信多了。

黄富贵听了心头一轻,顿了顿,才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寻思着咱们还是早点上京的好,免得忧心忡忡,夜长梦多。玉娘,你可愿意?”

说白了,再没有亲眼看见父亲安好之前,他只能是什么都不信,又什么都信。

既然,上京是迟早的事情,早点晚点都是一样的。

韩玉娘点一点头:“我当然是愿意的。反正,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就是了。”

黄富贵闻言抬眸看她,笑了起来。“玉娘,你真好。”

韩玉娘浅浅一笑:“不过这事儿,终究还是要奶奶拿主意才行。”

“奶奶那边,其实好说……我自然要找她商量的。”黄富贵心里有数。

外面的传闻沸沸扬扬都传成这样了,奶奶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明明知道,却又不紧不慢,想来是有自己的主意。

两人正说着话,窗外突有声响传来。

韩玉娘正对着窗户,抬眸看去,只见匆匆闪过一个绛红色的身影。

又是她……

这院中穿红色的丫鬟只有一个,便是红缨了。

韩玉娘微不可见地皱皱眉头。

黄富贵见她凝眸看向窗外,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韩玉娘收回目光:“没事,上京一事,急也不急这一时。毕竟,粮铺子里的事情还没办完,咱们再等等。”

黄富贵的性子急,她不想他冲动行事。何况,上京之前,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张罗交代。

为了不让家里的琐事,拖延了时间。

黄富贵心中起了急,一改平时午休午睡的习惯,没坐片刻,便又出门忙正事去了。

韩玉娘看着进来伺候的红缨和翠儿,略略思量了一番,方才开口道:“红缨姐姐,你过来陪我坐会儿吧。”

啊?红缨闻言微微一惊,抬眸看她,只觉不妙。

“少奶奶,您有话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韩玉娘仍是坚持,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红缨,你坐下吧。”

“是。”红缨闻言弯腰一福,谢她赏座,而后缓缓坐了下去。

韩玉娘不想以己度人,便直接了当地问道:“红缨,方才你是不是在窗外站着来着?”

红缨闻言轻轻点头:“奴婢方才的确在外面等候,免得少爷和少奶奶有话吩咐。主子在内,奴婢在外,随时听候差遣,这是黄家的规矩!”

“那我和少爷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红缨这一次摇头道:“奴婢没有……大少奶奶,您不会是怀疑奴婢在偷听吧?”

“你是懂规矩的人,又是老祖宗派来的,哪需要偷听呢?听是明着听的,看也是明着看的。”韩玉娘语气温和,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情绪。

红缨满脸堆笑,只觉她的话里有话。

“大少奶奶,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让您不高兴了?”

韩玉娘静静道:“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不习惯罢了。”

红缨闻言心中冷笑。

你有什么好不习惯的?这府上里里外外,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只耳朵,偏偏你就嫌我一个?再说了,我在意的人,只有少爷一个,又不是你!

“那大少奶奶希望奴婢怎么伺候?您才能舒坦习惯呢?”

韩玉娘原本对红缨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反感。可这么谈了几句之后,她心里起了介意。

这个红缨,表面上看着恭敬温顺,可言行举止间,还是给人一种轻视怠慢之意。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服。

韩玉娘默默地看了她一阵,方才开口道:“你伺候我和少爷,一直很用心。只是有时候,用心过了头,做起事来就难免失了分寸。”

“分寸……”

韩玉娘微微一笑:“我和少爷是夫妻,夫妻之间说话谈事,自有夫妻之间的分寸,不该有旁人打扰。”

“奴婢不敢打扰……”红缨下意识地反驳道。

“不敢打扰,也已经打扰了。”韩玉娘的语气略显不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免得浪费精力。老祖宗要你留意的,不是我们夫妻间的日常对话,而是我们能不能遵守圆房之约。所以,什么时候该听,什么时候不该听,你的心里应该有分寸的。”

红缨闻言神色一僵,有些尴尬。

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让她没了遮掩粉饰的余地。

“少奶奶……说得是。奴婢方才是失了分寸……还请少奶奶责罚。”